卅六：木秀于林风欲摧（剧情）
红蕖缓缓开口：“可能性极大，讲不好两次出手的都是他。” “师尊知道是什么人？”秋涉江问。 红蕖点点头，“略有推测，此事说来话长……” 时采从浮仙秘境偷偷带出红蕖，把她安置在攀荷峰上，悉心照料了近十年。这期间，是诸位师伯师叔撒了大把灵石，时采每日灵丹，六师叔每日灵药，才捡回她这条命。 事发后，天辕宗也暗中查了许久，可对方做事谨小慎微，出手不留一丝痕迹，分明有备而来，让他们查无所查。 于是，日子一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有一天，修仙界人人皆知的笑柄——万仞城二公子季非梧，突然剑骨铸成，开始修起了剑。 没错，是突然。 要知道，在这之前季非梧并无剑骨，且灵府极其虚弱，与凡人无异。而剑修基本上都是天生剑骨，只分品阶不同。 季非梧的情况若想要修剑，只有两种方法。 一：后天铸成剑骨。这种方法修炼起来尤为漫长痛苦，淬骨、煅体、机缘，三者缺一不可，浩瀚修仙史录中，通过后天铸成剑骨者，寥寥无几。 二：剥夺他人剑骨。此法残暴不仁，为修仙界所不齿，早已明令禁止。 万仞城放出的说辞自然是前者，季非梧闭关苦修十余年，终于铸成剑骨。听起来与红蕖毫无关联，但偏偏巧得很，红蕖剑骨被剜没多久，季非梧就传出闭关修炼的消息，时间刚好一前一后。 不得不让她多想。 她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个事，私下多番查探，得知季非梧所谓的闭关苦修十余年，其实是在灵药宗秘地疗养。 万仞城在撒谎。 既然季非梧并未闭关修炼，那他身上的剑骨只能是从别人那里剥离而来。而把剑骨植入他的身体，同样的，需要剖开他的脊背。 所以红蕖推测，季非梧待在灵药宗那些年，可能是在融合剑骨及调养身体。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眉目，不等红蕖细查，没两日，那个知情人就被灭口。对方手段凶暴，将人四肢砍断不说，还残忍地把她上下嘴唇缝在一起，两颗眼珠子都掏了出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血淋淋的警告！ 红蕖牙关紧咬，垂眸哽咽：“……是我害死了她。”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限伤感。 “师尊，这不怪你……”秋涉江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是万仞城的人太过卑劣狠毒。” “人非我所杀，却因受我牵连而死，我……难辞其咎。” 红蕖语调悲凉，静默半晌，她调整好情绪，继续道，“几千年来，万仞城一直都是万宗之首，他们在修仙界的地位无可撼动。我虽已得知真相，却苦于找不到实证，也担心贸然行动会祸及宗门，所以隐忍至今。” “但如今，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红蕖声音渐冷，隐隐带了一层薄怒。 “娘——暮暮说……呃你怎么了？”这时候，薄暮抱着清霜剑回来了，清霜剑似乎想要说什么，察觉到红蕖情绪不对，默默收了声。 薄暮没有回到角落，抱着清霜剑蜷在红蕖腿旁。秋涉江淡淡扫了眼它们，不解道：“徒儿有一点不明白，他们已经得到师尊的剑骨，时隔两百多年，再次故技重施，图什么？” 红蕖坐直身子，正视他，“早些年曾有传言，说季非梧剑心不稳修炼受阻，你可听过？” “自然，当时传的沸沸扬扬。” “嗯。”红蕖沉吟，“从你秘境的遭遇来看，我怀疑，剑心不稳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植入他身体的剑骨无法完全相容，才导致他修炼滞缓。” “所以……”秋涉江黑瞳幽深，忽然就笑了，“他想换根剑骨？” “你还笑得出来呀。”红蕖屈指敲了敲他额头，正色道，“虽然只是我个人推测，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既然他们已经盯上你的剑骨，待出了浮仙秘境，必定会再次对你下手。” 清霜剑闻言突然兴奋，蹭蹭蹭飞起来，绕着两人转圈圈，“娘！你不要怕，有霜霜在呢！我可以帮你们把坏人都打跑！” 它停在秋涉江面前，邀功似的左右摇晃，“爹！霜霜很厉害的！” 红蕖：“……”明明就是它自己想打架。 “好，你最厉害了。”秋涉江随口敷衍，抬手拿开清霜剑，把它塞回薄暮怀里，转头对红蕖说，“师尊，不早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吧。” “等会儿。” 红蕖低头拍拍薄暮，“暮暮，你方才要说什么？” 红蕖琢磨着，薄暮不喜火，每次都离得远远的，刚刚却从回来一直在她身旁待到现在，有些反常，或许真的有什么要紧事没说。 薄暮抬头看了眼红蕖，很快又移开视线，犹犹豫豫的，“我，我想说，我，可以……” 它那对小爪子都快纠结地拧在一起，清霜剑看不过去嚷嚷起来，“娘，暮暮说它可以送我们出秘境。” “这样啊……啊？”红蕖说到一半愣住了，半天才缓过神，震惊开口，“你说什么？” 清霜剑又重复了一遍，薄暮在一旁颔首。 这回红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由于这个消息太过意外，她感觉自己脑袋突然打了个结般，一阵虚浮，别说她，就连秋涉江也微微色变。 不是，这么大的事，薄暮怎么可以表现得这样轻描淡写啊！ 再一细问，红蕖才知原委。 大约三百多年前，薄暮无意中救了一名修士，那修士机缘极好，竟然在秘境中寻得了一册古籍，上面详细记录了许多早已失传的阵法。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士也因此遭到同门的嫉妒和追杀，一路逃至此处。 等他伤好的时候，秘境早已关闭，他仅迷茫苦闷了几日，就开始参悟那册古籍，最后他在那个湖底布下一个空间传送阵法，由薄暮帮忙灌入灵力驱动开启。 不得不说，这修士足够从容淡定，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绝对不是一般人。 修士离开前曾嘱咐薄暮，秘境外人心叵测，危险重重，若它想要入世，务必等到化龙后。薄暮虽不明白修士的意思，却也听得出他话中苦心，故一直潜心修炼未曾出过秘境。 薄暮不明白，红蕖和秋涉江一听便知。 蛟龙修千年可化龙，然需走蛟入海方可羽化为真龙。它们需要沿着江河湖泊，一路游入海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不能隐藏，不能中途而止。 问题就出在这里，走蛟入海听起来简单，实则九死一生。蛟龙拥有龙的血脉，不论他们的鳞爪还是血rou乃至内脏，都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修炼材料。曾有人集结了大批高阶修士，趁着一条蛟龙走蛟入海时，将其猎杀捕获。 那蛟龙的下场自是不必多言。 红蕖隐约觉得有哪里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索性放弃思考，仔仔细细把所知之事和薄暮说了一遍。 薄暮表示自己暂时不会随他们出去。 他们又在秘境陪了薄暮几日，才在薄暮的带领下，回到了湖底，没想到，层层淤泥之下，竟是别有洞天。 湖底下暗藏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 “嘶……”红蕖倒吸一口凉气，小心踩着脚下的台阶，朝秋涉江道，“台阶都是极品白玉铺的。” 秋涉江赞同点头。 薄暮抱着清霜剑，两人跟在它后头，停在个密室前。薄暮上前启动机关，然后下一刻—— 红蕖被眼前景象再次亮瞎。 满室珠光宝气，架上珍品陈列。地面散落着各种法器灵物，角落大大小小的蚌壳里，不是堆满极品灵石就是盛着莹莹明珠。 她，抬手捂住了眼睛。 秋涉江拉下她的手，想到什么般，附在她耳侧低语：“师尊……徒儿好像有点穷。” 红蕖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为师也穷……” “喜欢，可以拿。”薄暮显得十分大方。 两人连忙摇头致谢。 说话间，红蕖开始观察起这间密室，左侧有一面墙是空着的，墙面上零零散散嵌着许多明珠，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是这里吗？”红蕖问。 薄暮嗯了一声，腼腆地点了点了头。 清霜剑因为马上就可以出去，已经兴奋到满室乱撞，薄暮朝它看了一眼，蔫不唧地耷拉下脑袋。 过了一会儿，薄暮下定决心般重新抬起头，它没有再犹豫，身形以惊人的速度暴增变大。 密室空间有限，因此它并未完全化出原型，就算这样，眼前这只蛟龙也是鳞甲流辉，威风赫赫。 红蕖看得眼热，这蛟甲……好东西啊……哪怕它换甲的时候，捡几片也好啊。她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果然，薄暮还是应该化龙后再出去比较安全。 “哇——！”清霜剑的注意力马上就转到薄暮身上，“暮暮，你这样看起来好威风！” 薄暮眼神霎时亮了起来，颇为骄傲的昂起头，缓缓朝墙上阵法灌入灵力。须臾之间，嵌入明珠的位置光芒渐次亮起，晕出千百条金色细线，在墙面蔓延成了一个古怪图案。 空间传送阵已经启动。 “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薄暮小声开口，视线却黏着清霜剑不放。 清霜剑已经回到秋涉江手上，即将面临分别，它也不再咋咋呼呼，恋恋不舍道，“暮暮，霜霜会想你的。等你化龙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暮暮，谢谢你。”红蕖等它们说完话，上前和薄暮道别，“山水总相逢，我们后会有期了。” 薄暮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伸出爪子挠了挠脑袋。 红蕖转过身，眼前是被金光笼罩的空间传送阵，只要穿过这个阵，他们就能离开浮仙秘境。 深吸一口气，红蕖抬手覆上阵法，秋涉江从她身旁探出一只手，贴在她手背，慢慢地将她整只手拢进掌心握紧。 他垂眸看着红蕖，眸中竟是满满地不安。 “阿蕖，我害怕。” “什么？”红蕖没由来心尖一疼。 “没事，”秋涉江忽然改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