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离花谢隔云端

    彼时，陈述言只带了随身亲卫，轻装简从去了宗人府。

    “此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啊，陛下，臣失礼了。”

    “不必惊动，朕只是来看看三哥。三哥还是向往常一样吗？”

    “宁礼殿下每日仍然照常锻炼进食，无有异动。”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陈述言让亲随在外面稍候，便打开院门，走入其中。毕竟只是为了永久圈禁的宗室准备的区域，为了历任皇帝的名声，自然不能太差，条件几乎能与郡县中的富户持平。不过陈述言倒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照常在脑海里想了想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步子也没有什么停滞。

    “你何必又来，怎么，还羞辱手下败将羞辱上瘾了不成。”

    “三哥近来可安好？”

    “你这张假惺惺的脸真让人作呕，总有一天我非要给你脸皮剥下来，让你受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

    这些话根本动摇不了陈述言半分，陈述言甚至连淡笑着的面色也一点未变，这难免让陈从礼生出些挫败之感。不过他这个小妹一直以来就是那样，他还能回想起来初听太子皇兄要被枭首时震撼恍惚，饱受打击的自己正巧遇到陈述言时，那张淡笑着安慰他的温和面容，谁能想到她在这件事中也参了一脚呢。他有些怔然，那张刚及笄的少女面容与现在仍有余威的帝王面容近乎要重合起来，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三哥总是把那件事怪到我头上，二哥心浮气躁，就算没有我也总要生出反心，父亲明察秋毫，总不至于冤枉无辜。”

    陈述言顿了顿，又温言道，“三哥与二哥关系最好，三哥从小便受二哥荫庇，二哥离世三哥受大打击也是正常的。”

    “哼，你这倒故意让我显得像个精神脆弱的懦夫了，”陈从礼也知道论嘴皮子功夫，他总是比不过陈述言的，索性放弃争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你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就算是我这条失去主人的丧家犬，也不至于改旗易帜为你卖命，而且你真不怕午夜梦回，太子皇兄站在你床头找你。”

    “二哥长于政务事，若真有这事，我也能与二哥一叙兄妹之情，也让二哥能帮我几分。”

    陈从礼都要让陈述言这样的无耻之辞气笑了，“哈，你倒是喜欢装模作样，你小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当时就该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述言打断了陈从礼没趣的情感宣泄，“三哥何必如此，我只是来劝劝三哥，三哥军务出众，在这消磨时间实属浪费。”

    陈从礼背过身去，不愿再听陈述言的劝说，若有朝一日能让这陈清河吃瘪，能让二皇兄沉冤昭雪，“罢了，你不必多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即可，我没办法像陈文昀似的做个装瞎的懦夫，你走吧。”

    陈述言倒也并不过多纠缠，起身告辞，徒留陈从礼一人坐在小院中，回想起少时零零总总。陈述言从小天赋异禀，童稚时即能与大学士对辩不落下风，不过她性格顽劣，和尊师重道半点沾不上边，经常怂恿兄姐们带她出宫玩闹，那会儿他俩每每出门必玩到天色将黑，都是由那时候就已经是太子的二皇子在太傅面前为他们转圜，总能把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老人安抚下来，又在宫门落锁后赶到小门去把他俩接回来。那会儿陈从礼心思还没那么多，不懂每次二哥看着他的叹息和劝告，下次照旧耐不住陈述言的恳求带她出去。那时嬉笑玩闹，如何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日渐西斜，晓月将出，回到乾宁宫的陈述言无心再继续处理事务，于是索性放下这些杂事，向竹宁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