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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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你的不用点破的好消息是什么,金颂和陈姝,连带着他们的二女儿小明珊便都被董北山接来了群力照顾你。一开始只是说小住几天,陈姝还想说回家一趟别在这里打扰你和董北山休息,但被妹夫委任了重任的金颂连忙按住妻子,说,“做jiejie姐夫的,当娘家人来照顾meimei本来就是份内的事儿。” 在客卧里,金颂的算盘打得明白,你怀着孩子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小金珊在你跟前多转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一来,咱家俩女儿都是在董先生面前养过的,多了这层缘分,以后还有什么愁的。” 陈姝无语,“你这点儿心思收收吧,生怕小妤和董先生看不出来咱们要巴结人家似的。” 金颂不以为意,“巴结怎么了,为人父母的多为子女筹谋又有什么丢人的。”随后又说,“董先生让我明后天就去北京,我想顺道把小瑛接过来,咱们留在这里陪你meimei过个好年,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俩夫妻闭眼睛休息之前,金颂又感叹了句,“现在在整个东北,最好使的还是你meimei的枕头风,咱就借借这风乘乘凉,过几天舒心日子又怎么了,不犯王法吧。” 次日,你坐在阳光充沛的客厅,面前包上四个角的水晶茶几上摆满了各样干果鲜果,还有孕期需要补充的维生素。你笑着喂小明珊吃一口蛋羹,又用柔绵巾给她擦擦嘴角。董北山看金颂收拾好行李和刚子准备出发,嘱咐了几句辛苦了一路平安之类的话,又不忘主动提,“小瑛要是放寒假了也接过来,练琴的事儿不用愁,我下午找人给运台好钢琴。” 得了董北山这样许诺的金颂心情畅意,偷摸地给妻子陈妤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你的身价随着肚里的孩子水涨船高,现在已经再不是当年,没人敢看你怀孕就往董北山身边塞人,围在金颂身边奉承的人也多了一倍。放眼董北山身边,不敢说最倚重的人是金颂,但金家也俨然是劲头最猛的一支了。毕竟他金颂的meimei怀了董北山的孩子,不论男女,可都是那么多年之后,董北山的第二个孩子。 你喂着金珊,陈姝剥了山核桃的壳,连里面的细皮儿也一一拣出来剃干净,说:“斐总前几天还说要给你送份贺礼过来呢。” 你刚要开口,此时又恰到好处得犯了孕吐,手忙脚乱把自己呛了一下问:“他…他干什么?” “瞅瞅你,都要当妈的人了。”陈姝嗔怪你一句,拿纸给你擦擦嘴,又说:“估计是借这个由头来跟董老板拉拉关系吧,等你这个孩子生下来,得有多少人排着队来哈尔滨喝喜酒呢。” 你不由得赧颜一笑,你知道董北山是有这个野心的,不管男孩女孩,等到满月必然要隆重的cao办一场,这是董北山对你和孩子的看重。单说董北山现在,你有一点孕反现象他就心疼得不行,没胃口吃东西就让厨房变着花样给你做,甚至额外雇了个专做孕妇餐出名的郑婶。 你一开始什么都吃不下,后来才略对酸的东西有几份食欲,因此郑婶给你做着酸角糕,煮着杏皮水,后来你又爱上了吃鲜族冷面的酸辣,她又是忙不迭的给你做最地道的口味。晚上董北山轻拍着你睡觉,你起夜上厕所,或者晚上抽筋,或者烧心胃灼,他总是时刻惊醒陪在你身旁,连陈姝看见了都悄声说,我给你姐夫生了俩孩子,哪次也比不上董先生这般对你用心。他又让人在花园栽种了数盆薄荷,供你闻起来清凉醒神,每日送来的花都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一点儿孕妇禁用的花枝。 你明白董北山对你爱的兴师动众,也明白在这份兴师动众下会有多少人对你另眼相看,投桃报李。 “公司使命包括公司目的....公司宗旨....和经营哲学....”冯涛一边背一边躺在健身凳上不停的做仰卧起坐,而他的老婆小采薇则分开腿松松的跨坐在冯涛的腿根,拿着一本厚厚的教材检查背诵,“好,这一个过,下一个,什么是公司的目标?” “公司的目标...呃呃...目标是公司的使命的具体化...”冯涛想了想,总算答了上来。 “那什么是公司的战略,公司的战略有包括几个层次啊?”采薇乘胜追击,丝毫不被老公傲人的腹肌所诱惑,也不被老公黑色工装背心的性感胸肌所撩拨,拿着婴儿湿巾给老公擦了擦汗,又接着提问 。 “公司的战略...战略就是是事先计划和突发应变的组合....分为...分为...”冯涛一连做了好几个卷腹也想不起来该接什么,采薇喝了一口炖雪梨甜水,忍不住提醒,“分为三个层次。” “噢噢,三个层次, 总体战略,职能战略, 还有...还有...还有个什么我想不起来了老婆。”冯涛耍赖,坐起来直截了当管采薇要答案。 “还有业务单位战略!”采薇抱怨着拿书敲了一下冯涛的头,“这一天就背这些重点都背不下来,干嘛去了!” 冯涛不管老婆的愠怒,一把抱住采薇,哪怕身上还沾着运动过后的薄汗,“我背的可好了,然后老婆你提问,你就坐我身上,奶子脸蛋都在我面前,我太喜欢了眼睛挪不开。” 采薇从冯涛的怀抱里逃出来,用小拳头锤了一把他的胸口,说,“油嘴滑舌!就是不上心!”又接着说,“你把刚才没答上来的拿笔和纸抄五遍!然后洗个澡去像个块化了的冰棍儿!” 说完,采薇起身,当然了剩下一半的炖雪梨没拿走,特意留给冯涛的,仍不忘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说,“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再背不上来,你就自己一个人一个被窝睡。” “公司的战略是事先计划和突发应变的组合,分为三个层次,总体战略,职能战略,还有业务单位战略!”一口气清晰流利背出知识点的冯涛得到了老婆大人的首肯,钻进了有老婆的香香被窝。 “你说你,让你上进你听不听!”小采薇吹着耳提面命的枕头风。 “听听听,老婆我胸口疼,你摸摸!”冯涛拉着采薇的手往自己心口放。 “你说,你现在也是小付总了,你自己弄不明白这些东西,要是人家糊弄你,背后笑话没本事怎么办?”采薇把侧脸贴在冯涛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谁说我没本事,我本事可多了,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连万轻舟都夸过的,不过,全天下都知道我冯涛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冯涛毫不避讳的炫耀,甚至勾起了采薇的好奇,“是什么?” “是娶了采薇这样一个又漂亮又娇的老婆!”冯涛翻身压过采薇亲吻安抚,月亮见到这满室春光也害羞的躲在了云彩之间,不想打扰一对缠绵爱侣。 “同喜,同喜!” 董北山和傅煜然都不在,这次春节前的公司年会就落在了冯涛的肩膀上,冯涛一身由采薇挑选的高定西装,上衣的驳头扣眼上佩戴了一枚象征采薇的小小纯金茉莉胸花。 冯涛牢记着大哥二哥交代的任务,没有半分拿大,反而亲和谦逊,端着酒杯挨桌去接大家敬的酒,也说两三句应景的话再整桌回敬一杯。 今年喜事多,无论是大哥旗下的北山集团还是归二哥管的善仁股份公司,好事都跟放鞭炮似的,一件接着一件儿。董北山和傅煜然春风得意之余,也体恤弟兄们同舟共济的辛苦,年底的分红奖金足足比往年多了一倍。在场的人个个有肥年可过,能不喜形于色,推杯换盏? 冯涛敬完了这桌的酒,离开之前,看似不经意的拍过一个人的肩膀,又用食指和中指做了勾手的动作。 没过五分钟,在大厅外闻嗅着老婆给准备的桉树薄荷膏提神醒酒的冯涛果不其然就等到了该来的人。 冯涛收起了酒席间的笑脸,换上了略严肃的恩威并施的语气对来到身边的男人说,“关山,关大哥,你也是集团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情自己捅了多大的窟窿,别以为大家都是眼瞎的看不见。” 喧哗声被高而厚的九龙影壁墙盖过去,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名叫关山的中年男人不敢抬头,诺诺听着比他小很多的春风得意的高升为副总的冯涛训话。 “这是过年,大家图个吉利讨个彩头,我给你过这个年的时间缓缓,把短的东西补齐了,那这件事我也不会声张,咱们就哪说哪了,明白吗?”冯涛把薄荷膏往太阳xue涂抹,辛辣凉薄的气息像是给关山拧上的紧箍咒,“这事要让别人捅出来,大哥二哥脸上不好看;要按家法处置了你,你脸上不好看。我保得了你一时,怎么保得了你一世?底下的小兄弟二十来岁的人一帮接着一帮,有多少人想坐你的位置,你自己想想。” 自打万轻舟冷落了关山以后,关山在善仁这边也有意无意受了些冷遇,一来二去间,倒跟万钒走得近起来,也沾上了赌博的毛病。起初是小打小闹,随后开始偷偷的挪用公款,从十几万到几十万,不过是他大手一掷的数字。闹到现在竟然拖欠了农民工的工资,还是冯涛想办法从账上支了一笔钱,给几百人包了红包稳住他们,等明年开春再说。要不然关山在冯涛面前何至于凭空气短了一截。 这会儿关山唯唯诺诺,只能点头应承,看自己的训话起了效果,冯涛也不再纠缠,只是拍了拍关山的肩膀说,“去吧关哥,外面冷,还有好酒好菜等着你呢。” 冯涛的自夸说的没错,他最大的本事除了求娶采薇平步青云,还有过目不忘过耳能诵,曾经站在万轻舟面前,万轻舟向他交代要采买的东西各种注意事项,他不拿纸不拿笔也能记得过目不忘,再加上采薇又逼着他学会了不少财务管理的知识。就如今,关山这种庸才想和他玩两套账本,偷挪公司的钱,还真把他两眼当窟窿眼儿了。 酒席筵散,关山独自驾车回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路上被反复碾过的融化的泥雪。关山开得很慢,等红绿灯的功夫点了根烟。还有十天过年,他不想回公寓,也不想去相好那里,他给他的弟弟,关跃,打了个电话。 “喂,还上班呢吗今天?”关山拨通电话。 “是啊,年底了嘛,挺忙。我再加会儿班,收收尾。哥你在家?”关跃刚挂掉办公室的座机,自己的手机就响起来。 关山很欣慰,也很高兴弟弟知道上进。 他老弟关跃从小学习就好,靠自己的本事考了西南政法大学,读了研毕了业考了选调生,考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范本。 关山觉得自己弟弟这名字起得好,关跃,鱼跃龙门的跃,一跃翻身的跃。 “前两天给你寄的东西寄到了吗?”关山吐了口烟。他让人给关跃寄了烟酒还有些山珍特产,又打了钱让他去买几张购物卡海鲜礼品劵之类的,趁着年下多走动走动,拉拉关系。 “嗯,我知道,领导都挺忙”,关跃含糊地应了一声,禁不住跟哥哥说起:“我们领导都说过,严禁请客吃饭这一套的,平时纪检来往得可严了。再说这会儿送礼不好吧,我才刚进来一年多,所有人都送一遍也太那个了...花那么多钱,有必要吗。” 关山虽然叹气,但也知道弟弟就是这个读书人脾气,没在社会上混过轻易难改,他开了车窗掸掸烟灰,冷空气冲散了车内的浊气:“你听我的,你们领导也就是嘴上说说,你是他手底下的兵,请他吃饭算什么啊。现在不请,等到你要提拔的时候再请就晚了。你听我的,不就是钱吗,咱家也不缺这三瓜俩枣的。” 关跃只好应了,说自己今晚会跟领导打电话,吃饭的时候把礼品也带过去。 关山舒心不少,转而问起别的:“你那新房怎么样了?” 关跃的工作初步稳定下来,关山就借着公务的便利跑了几趟沈阳,花了三百多万买了一套近临商圈的一百八十平学区房。按照关山的话是一步到位,有这一套房子,将来从结婚到孩子上学就都不用犯愁了。除此外还给关跃买了辆二十多万的林肯,既不突出,又让人不敢小看他的家底。 关山疼弟弟,是真心实意。 关跃兴奋不少:“挺好的,都封顶了,来年三月就能按时间交房,过年之后我公积金就能还上房贷了。你给我那六十万装修的钱我放基金里了,还涨了点儿,过年这段时间我多跑几家装修公司看看。” 关山也高兴起来:“好啊,好,到时候我打听打听,让他们找个好点儿的施工队,别心疼钱。你这房子这边装好点儿,住个二十年,等你提上中级干部了孩子也大了,再换好房子。” “哥我还换啥好房了,就这个房子就行,到时候你住过来,我给你养老。”关跃说得认真,丝毫不掺虚伪。 关山就乐:“我才四十,你就惦记给我养老啊。” 关跃收好了笔,把治国理政读书笔记收起来,开着免提说:“说真的,哥,你最近怎么样?活儿累不累啊?” 关山嘴角的笑寂寥了一点,人在失意的时候连笑也变得艰难:“还凑活,过得去吧。集团提了一批新人上来,老人基本没咋动。分红倒是给得比去年多,我一会儿给你转一半。” 关跃收拾着公文包,动作渐慢:“哥你不用给我转钱。就是,不说钱的事儿,董老板这人可靠吗?” “他,好像也不清楚咱们之间的关系,你,”关山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你不必给他做事。” 关跃应了,在他这个位置上,最要避免两件事,一是被人推出去顶雷,二是做内鬼两边传。哪一样都足够他们兄弟俩这种没有背景和后台的人喝一壶了。 关跃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观念,他只希望他跟他哥能无惊无险,无灾无难。 雪依旧下,关山开进了车库。挂掉电话,关山特意推门出去在雪地里走了一圈。他下定了决心:干。这是最后一次,干完他就收手,堵上挪用的窟窿,把欠民工的钱还清。他甚至可以提前几年从集团里退下来,去别的地方过上惬意悠闲的日子。 他加快了脚步,好像奔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