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黑夜山是个不算安宁的地方，除却大大小小的阴间裂缝不说，还有不少妖怪横行，而且这些妖怪的喜好不一，还有些让人看着就想退避三舍的，比如，某个格外不同的妖怪，黑晴明背后一阵恶寒，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食发鬼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妖怪，但是如果可以避免的话，黑晴明并不想和他打交道，癞蛤蟆不咬人他还恶心人呢，当然，食发鬼也远远没到这种程度，退一万步说，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 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 本来是想找白晴明叙叙旧，没想到翻门进去后，庭院里空空如也，平时聒噪的式神也不见了踪迹，那一刻，黑晴明是有些恼的，因为他甚少出门，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前来找白晴明，就这么吃了个闭门羹，他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比如说，黑晴明把晴明的屋子弄得一团糟，再比如说画光所有的蓝符召唤出一堆R卡后又一口气送上了神龛，做完了这些后还不解气，最后一个人坐在屋顶生闷气。 庭院的屋檐下悬挂着三只风铃，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宛如春日里泉水叮咚的清脆，听着这晃荡的风铃声，黑晴明原本的不高兴也跟着散了些。 三个风铃小巧精致，颜色清雅，釉面细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不过……三款风铃虽然是一个样式，可是其中有一个看上去要陈旧一些，瓷器这种东西是少有的不会随着时间更迭的物件，但是上面的绳索，流苏，对比另外两个明显有些年头了。 莫非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思及此，黑晴明伸手就想去摘下来看个仔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风铃的一刹那，悬挂多年的绳索也不知道是年久了还是怎么的，崩的一声断裂，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抢在风铃落地前接住，这陶瓷物件铁定要摔得粉碎！ 幸好。 黑晴明心中暗自庆幸道。 随即，那风铃在他手心亮了起来。 普通风铃会有这种事发生？ 黑晴明第一时间想扔开，可是身体却突然僵住，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周身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字符，最为显眼的是脚下出现的五芒星印。 还没等他看仔细这是什么阵法，周身的一切开始飞速变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黑夜山。 傍晚的微风夹杂着林中的虫鸣有些喧嚣，同时，黑晴明的心情也有些狂躁。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黑晴明攥着风铃想说脏话，在屋檐下的风铃上刻传送阵，亏他想得出来！ 此时正值黄昏，没有大天狗和雪女在身边，想回去怕是有些难度，今晚怕是得在林子里度过了，心中又给晴明记了一笔。 黑晴明不是个喜欢自己动手的人，除去必须做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他向来是能省则省，能免则免，省不了，免不去的，就让大天狗雪女他们去解决，到最后万不得已了才会自己出手。 简而言之，懒癌晚期，绝症，没得救。 极为不娴熟的弄起一堆篝火，黑晴明暗自思考着怎么报复回去，黑夜山说大不大，却也不算小，突然被传送过来也不知道是在哪个角落里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他愣是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依旧没弄清在黑夜山的什么地方。 黑晴明不是路痴，但是他是死宅，所以。 吃枣药丸。 那个小小的风铃在他手中来回观察着，轻微摇晃了一下，悦耳至极，可是任凭他怎么看，始终看不出来这风铃到底有什么玄机，完全找不到任何玄机。 难道这个法阵使用过一次就会失效？ 这种事，绝对是晴明做得出来的！ 心中的小本本又记了一笔。 黑夜山毕竟属于妖怪的领地，虽然黑晴明自认为本事不差，但是那也是建立在有式神的基础上，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谨慎些好。 谁知道这暗中有多少妖怪正觊觎着，妖怪与妖怪之间相互吞噬能增加力量，人rou同样也是它们喜爱的大补，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那么轻易的勾引到鬼女红叶。当然，每次这事被提起，他总会几天下不了床。 草丛中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隐约能看出来是个小妖怪，能在这个点出现再黑夜山的会是普通人类吗？自然不会。 黑晴明有些玩味的看着那片露出来的白色衣角，看身形好像是个小妖怪，说他蠢呢还是说他不够聪明，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袍，偏偏还裹着件黑色的斗篷，到底是想让人发现呢还是不想让人发现。 涌动的篝火倒影着黑晴明浅青色的眸中，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少许温情。 这黑夜山的阴风阵阵，确实是有些冷。 黑晴明不动声色的又添了把枯枝，他不喜欢这些像小孩子一样的妖怪，白晴明喜欢的，他都不喜欢，比如童男童女，没错！就是不喜欢！ 藏在林中的小东西感受到火光的温暖，忍不住又往前挪动了两步，看到黑晴明没反应，他开始壮着胆子靠了过去。那件斗篷好像并不合身，松松垮垮的，披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滑稽，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在地。 这小鬼……虽然遮得严实，可看这身形看起来比古笼火也大不了几分。 真蠢。黑晴明评价道。 虽然小鬼看起来有些可怜，但是黑晴明并没有上去哄他的想法，他又不是晴明那个喜欢没事找事的，能让这小鬼过来取暖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这缩在一边的小鬼看起来确实很可怜，白嫩的手指全是被树枝划伤的痕迹，尽管如此，他还在死死地揪住帽檐，把脑袋埋在双腿间，呼吸声逐渐平缓，看起来是睡着了。 就这么睡了？ 黑晴明有些想笑，就算是妖怪，也没见过这么没警惕性的。 明月高悬，透过层层树影，篝火旁边沉睡的小鬼看起来睡得还挺熟，从帽兜下露出来的下巴还是双的，啧。 黑晴明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白晴明带着脑子糊涂了。 其实到了他这种级别的阴阳师，就算一夜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他为什么会给这小鬼守夜？这就算了，还会把自己的衣服给人家裹上？ 他怕是病的不清！ 对于这个小鬼，无端的，想去亲近是怎么回事？ 要不等天亮把这小鬼带回去吧，有大天狗带着，有他在，一个小鬼而已，他还养得起。 一夜无梦。 当那小孩醒过来的时候，夜色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摸了摸自己头顶，看起来十分失落，整理了一下帽子，又把脑袋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看到裹在身上的黑色外袍，他眨了眨眼睛，昨日和父亲走散后好像遇到了个人？ 四下一片寂静，还未燃尽的篝火散发着余热。 那个人离开了吗？小孩有些沮丧的抱着那件并不属于他的外袍，他还没跟人道谢呢…… 当黑晴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那小孩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的。 命真大啊，居然没有被野兽叼走吗？黑晴明有些恶意的想着。 “接好。” 小孩下意识的伸手，一枚带着晨露的果子稳稳落在他手心。 “谢谢哥哥！”除了父亲和母亲，还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啧，黑晴明有些不屑的偏过头去，这小鬼的感谢，他一点都不稀罕，不过，很受用就是了。 “哥哥你是妖吗？”小孩低头啃着那枚果子问道。 嗯？怎么说？这个简单的问题让黑晴明有些难以回答，晴明的是半妖，他是被分离出来的一部分，是人是妖？ “算人类吧。”黑晴明有些含糊的回答道，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晴明都更接近于人类那一半，他应该也算。 “可是哥哥你长得和我好像……”小孩低声说道。 像？哪里像？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飘得太快，却又什么都来不及抓住，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却又找不到哪里不对。 “你不是妖？”这小鬼身上的妖气虽然斑驳，却也是实打实的存在。 小孩不回答了，攥着斗篷的小手又紧了几分。 不对！ 黑晴明看着这个把自己包成粽子的小孩，就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般，直接上手就扯下那小孩的斗篷，果不出其然，遭到了那孩子剧烈的反抗，不过这个才到他膝盖的孩子的挣扎又算得了什么，还没几下就被扒光。 小孩一脸控诉的看着他，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怎么可能！ 这小孩看起来才六七岁的样子，相貌十分可人，长长的黑发搭在肩上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可是…… 要怎么解释这个小孩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还有这阳光下能泛着墨绿色光泽的发丝……总能让他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 “把手放下来。”黑晴明皱眉道。 捂着脑门的小孩憋着嘴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很温和的大哥哥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果然发现了他是异类吗？他觉得很难过，比写错了咒术被父亲罚抄的时候还要难过。 在小孩头顶上，是一双雪白的兽耳，半耷拉着还没立起来，衬着小孩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非常想欺负。 果然…… 黑晴明敲着扇子皱眉。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咬着唇答道：“晴明，安倍晴明。”像是怕他没听清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晴明，那我又是谁？ 那种妖孽一般的人物，有两个已经够多了，怎么还来？ 这个风铃，到底把他送到了什么地方？ 难道……看着这小孩懵懂的双眼，黑晴明好像明白了什么。 算了，反正现在晴明已经很多了也不差你一个，黑晴明揉了揉小孩的毛发，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笑容，手感还不错，特别是这双毛茸茸的狐耳，自己身上虽然也有，不过嘛，明显摸别人的比较有成就感。 好像那个风铃把他传送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啊。 比如……共同的过去。 好像还挺可爱的。 “我是妖吗……”小孩有些低迷，虽然父亲身居高位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三道四，可是背地里总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那些人搬弄是非的时候是不会顾忌一个孩子的。 他很像那种会哄小孩子的人吗？ “是人是妖难道还是别人能说了算的？”黑晴明冷笑，会让他不高兴的，除了某个实在下不去手的之外，都去见阎魔了。 他揉着小孩毛茸茸的狐耳，轻声道：“找个机会杀了那些嘴碎的人不就行了？”眼神狠厉。 “不行！”小孩立马否决了，父亲说过，阴阳师的职责是守护人类，不可以这么做。 黑晴明脸色沉了半分，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说呢，这副样子真是让他格外的厌恶，令人恶心的伪善！ “真是麻烦的小鬼。”黑晴明一把拎起小孩的衣领，和玩似的，抛起又接住，还别说，真挺好玩的，特别是小孩被扔出去的时候一脸恐慌的表情，耳朵都跟着打颤。 黑晴明的报复心，真的非常重，这是大天狗和雪女用血多的教训得出来的经验，可能是对某个混蛋毫无还手之力，这个可怜的小孩就被牵累了。 小孩吓得面色发白，完全不懂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大哥哥是怎么想的，头晕目眩的，整个人都傻了。 要哭出来了吗？ 看到小孩这么一副恹恹的样子，黑晴明顿时觉得有点心虚，他该不会把人玩坏了吧？也许是记忆太过遥远，他也记不清小时候那些事了。 不过这小鬼看起来真的快哭了，眼眶都红了，要不哄一下吧？不行，拉不下这个脸…… 黑晴明这别扭劲儿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就在下一秒，黑晴明就立马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 他看见了一条毛茸茸的，蓬松的，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尾巴，难怪这小鬼要把自己全身包起来，原来不仅是有耳朵，还有尾巴啊，啧啧。 “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黑晴明难得好心提醒道，这可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孩一脸悲愤的将尾巴藏在背后，那姿势，可怜兮兮的。 黑晴明无辜，我有做什么吗？ “你一定是个可恶的阴阳师。”小孩说。 黑晴明并不否认，身上想去挠小孩一颤一颤的耳朵却被避开，心中顿时有些不满，真小气。 “不如说说吧，你一个半妖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记忆里的晴明小时候可是很安分的。 小孩撇过头去，道：“我只是不小心走丢了。” 黑晴明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信？”这蹩脚的谎言，拿去哄哄晴明身边那天皇家的傻儿子还差不多。 可是不管黑晴明怎么问，小孩就是死活不说，这么不配合，让黑晴明真的很为难啊。 “来，尾巴给我摸一下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小孩固执的摇头，黑晴明像是在和他商量吗？当然不是，只是跟他招呼一声而已，禄山之爪已经伸过去了。 “你个混蛋！”小孩带着哭腔的叫骂声在黑夜山深处回响，惊起一阵鸦雀。 不就摸一下尾巴吗？干嘛这么大反应，黑晴明有些不理解，不过紧接着就释怀了，要是有人摸他尾巴，估计会被直接弄死，所以这小孩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 “能松口了吗？”黑晴明叹道。 小孩不语。 有点疼啊！黑晴明看着自己已经被要出血的右手腕有些后悔，这也太不禁撩了吧？自己怎么就大意了被咬上了呢，属狗的吧？ “松一下口怎么样？”黑晴明打着商量的语气道。 小孩明显不吃这一套，本来就尖的犬齿又用力了几分，隐隐中他觉得，一旦松开了，自己铁定要挨揍。 他没猜错，黑晴明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跟这个不听话的小孩进行一下肢体之间的亲密交流了。 “真的不松开吗？”黑晴明摇晃着右手，心里有些发苦，真的很疼啊！ 小孩攥紧拳头表示他的立场，虽然咬的牙酸，但是，说不松口，就不松口！ 欠揍。 此时，黑晴明脑子里蹦出这么两个字，不过还是用自己最平缓的语调哄道：“松开，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孩将信将疑，也许是黑晴明一开始给他的印象太好，选择性的忽略了这家伙恶劣的本质。 好不容易将自己血rou模糊的手腕解救出来，看着那翻起来的皮rou，黑晴明冷笑，揪住小孩放在腿上，扒了裤子就是打！ 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新仇旧恨一起上，抽的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骗子！ 小孩内心咆哮，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呵呵。 黑晴明面不改色，大天狗那种妖怪都能被他忽悠瘸了，对付你这种小孩子算什么？ 欺负小孩这种事黑晴明做出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更别说那个被欺负得苦逼兮兮的是另一个晴明的幼年体，这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是一种完全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酸爽！ “还挺坚强的嘛，这样都不哭。”黑晴明有些恶劣的打趣道。 小孩一脸幽怨的望着他，咬着嘴唇死死不让眼泪掉下来，虽然从小没娘，但是父亲也从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现在倒好了，屁股都被打肿了，想坐着都疼。 “来来来，哭一声听听。”黑晴明好气的哄着，这么倔强又坚强的小模样要是让三尾狐看见了，肯定抱着哄，可是自己想看他哭出来怎么办？要不再打一顿吧？ 真·蛇精病·黑晴明看向小孩的眼神愈发古怪。 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小孩连退三步，却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头绊倒，红肿的小屁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两眼发白，眼泪都在打转了，仍然没有哭出来。 “你个坏人！”小孩带着哭腔的指责道。 嗯，我是。黑晴明并不反驳，甚至还有点惊讶，你才发现吗？小时候的晴明，有点呆啊。 黑晴明大人，您是不是对普通三四岁小孩的认知有些偏差？ 欺负完小朋友，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黑晴明现在的心情那是相当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孩没哭，不过人都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再刺激下去，没准又一口咬过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瞅了一眼才止住血的手腕，黑晴明无语凝噎，真的很疼。 小孩瞪了他一眼缩在一棵树下生闷气，那对还没立起来的耳朵耷拉着，委屈死了。 “小鬼，这黑夜山的妖怪虽然不堪一击，却也不是你能对付的，我送你出去吧。”难得良心发现的黑晴明尝试着哄小孩。 “我才不信！”小孩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抗议。 得，这次玩脱了。 黑晴明弯下腰把小孩抱起，小心的避过被揍过的重点部位，这细致的动作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他就是那个行凶的蛇精病。 “你是坏人！”小孩重复道。 “嗯，我是。” “你欺负人！”小孩报复的拉扯着他的黑色长发。 看着怀里默不作声搞事的小孩，黑晴明挑眉，轻声道：“还扯？屁股不痛了？” 一瞬间的沉默，小孩像被雷劈了一样迅速放开了手中的发丝，正襟危坐，装的和没事人似的。 “你要送我京都吗？”小孩问道。 “怎么会？”黑晴明哑然失笑，道：“那可是我最讨厌的地方。”他只打算把人送到黑夜山的山脚罢了，家里的随从自然回来接人。 “为什么？”小孩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京都不好吗，虽然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可是更多的是他所喜欢的。 黑晴明平静道：“若我有一天毁灭了京都，你将如何？”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提出了。 小孩歪着脑袋，久久得不出答案，黑晴明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我会阻止你的。”孩童的声音虽然稚嫩，却无比坚定。 黑晴明沉默，他觉得脑阔疼，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要不我提前把这小子拍死防患于未然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行。 也许是黑晴明给他的压迫感太强，小孩缩了缩脖子，他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京都很好的，每年的樱花都开得很好看，来年你也一起来看吧。”小孩扯着黑晴明肩上的翎羽，近乎撒娇的语气。 并不想。 黑晴明心中嗤笑不已，幼稚！ 我能跟你一个成年人一起看花为什么要选择跟你一个小孩子玩过家家？ “我等着你来阻止我。” 话音刚落，黑晴明顿时又有些懊悔，之所以会被晴明吃得死死的是不是现在立下的flag？ 要不把这小孩再打一顿吧？ 还是算了吧，他那为数不多的良心有点过不去，虽然这小孩性子有点记吃不记打，打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你要离开了吗？”即将走到黑夜山边缘的时候，小孩出声道。 黑晴明点头，他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离开这个扭曲回忆的契机了。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小孩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面对小孩这问题，黑晴明无端生出一瞬间的委屈，我明明是你自己分出来不想要的一部分好吗？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有脾气他得去找正主发泄，至于这小孩，打一顿就算了。 “我一直都在，直到你不要我了的那一天。”黑晴明缓缓说道。 为什么会不要？小孩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深意，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屁股小声嘀咕道：“我不要你了一定是因为你打我屁股……” 黑晴明耳尖，听到这话，差点就撸起袖子又抽一顿，莫名暴躁。 “你的家臣应该就在附近，出了这林子就能找到。”黑晴明放下小孩，从袖口中掏出那枚风铃递过去。 “这是送给我的吗？”小孩眨巴着大眼睛。 嗯……你说是送那就是送吧，又不是我的东西，黑晴明有没心没肺的想着，顶多这算是物归原主，你自己要给我发好人卡我不拦着的，不过说起来有点遗憾呢，没看到这小孩哭出来。 原本系在风铃上的绳子因为年久老化的原因断掉了，黑晴明在衣服上抽了一根丝来代替，比不得原来的绳子好看，好歹聊胜于无不是？ 小孩摇晃着这枚风铃，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一声声的还蛮好听的呢。 “叮咚……叮咚……” 小孩转过头去，想把自己内心的喜悦分享给那个虽然脾气很坏但是却很温暖的大哥哥，可是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除了他手上的那个风铃。 离开了吗？ 风铃落在地上，铃声戛然而止。 都不来一声道别吗？ 虽然知道会离开，但是就这么直接走了，真是太没礼貌了！小孩吸了吸鼻子，心头一股酸涩。 其实黑晴明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他还想抽小孩一顿呢，虽然猜到这封刻在风铃中的阵法需要特定的人接触才能启动，可他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啊，直接就把他从那段时间剥离出来了。 可惜了，这么好玩的小孩以后都打不成了。 “你好像很遗憾？”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黑晴明随口答道：“是啊，没下手再重点。” 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晴明席地而坐，手中端着一个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旁边还有一盏清酒和一个空酒杯，明显是特意准备的，而且还是等候多时。 猛地，黑晴明脑子里蹦出一个词，请君入瓮。 “昨日大天狗和雪女前来寻你，也不知道你是去了哪里，八百比丘尼都算不出来下落，告诉我耐心等待即可。”说道此处，晴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如你说说，去了何处？” 欺负小孩去了这种大实话真说不出口。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告辞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时局明显不利，还是先走一步，黑晴明有预感，继续留在这里，他也会屁股疼。 想跑？呵呵！ 一根无形的锁链缠住了黑晴明离去的步伐。 “现在你还有事吗？”半眯的狐狸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你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黑晴明有些恼，好好说不行吗？怎么就直接动手了呢？欺负他没带式神怎么？ “幼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晴明浅笑着递去半杯酒。 这是你喝过的好吗？黑晴明嫌弃的看了一眼，不过还是接过，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都不记得了，你想知道我随时可以编出一堆。”比如偷看隔壁小姑娘洗澡什么的。 得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晴明也不指望这骨子里坏透了的家伙说出些什么靠谱的话，一切还得靠自己。 “我昨日里做了个梦，梦到幼时跟随父亲去黑夜山的时候，遇到了个很有趣的人。”晴明慢条斯理的说着。 “额咳咳咳咳……”黑晴明被一口呛到。 “怎么了？”晴明故意问道。 “没，没事，”黑晴明摆手，“你继续。” 这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嗯。” 晴明抢过黑晴明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塞了回他手里，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连贯，当然，少不得收获白眼一枚。 他是去了二十多年前，你丫都失忆过一次了，我就不信了你还记得清些什么！就算认出来了，黑晴明也做好了抵死不认的觉悟了，他都这样了，爱咋咋地吧！ “那个人把我丢在黑夜山就离开了，你说是不是很过分呢？”晴明幽幽说道，语气中满满的委屈。 “不是把你送到山脚了吗？” 黑晴明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晴明笑道：“我有说是山脚？” 自掘坟墓。 这时候还不知道晴明是在下套，那黑晴明也算是白活了这一年多了！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不……不是……”黑晴明还想挣扎一下，“我是说那个人应该是把你送到山脚再离开才对。” 晴明扔过去一个这话你拿去哄博雅吧，他也许会信的眼神。 本来有几分心虚的黑晴明看到他这样子，瞬间就硬气了，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爱咋咋地！我还就不信了你能猜到我去了二十多年前把小时候的你揍了一遍！ “你手腕怎么伤的？”晴明握住他那被小孩咬过的伤问道。 黑晴明随口道：“没什么，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晴明脸上的笑容僵住，手指在伤口附近摩擦着，随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狗吗？” 药丸，愈来愈不好的预感。 “你衣服上也脱线了一块呢。” “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刮破了吧……”继续找借口。 “用大天狗的羽毛作为装饰的狩衣可不多见，巧了，我手边有个风铃，上面挂着线和你这材质有点相似。”晴明指尖挂着一只小小的风铃，眼熟的令人发指，不过相比之前黑晴明送出去的那个，看上去就像抛光打蜡过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经常被人把玩的。 不是吧？黑晴明转身看向屋檐下，剩下的两个风铃还在轻轻晃悠着。 不打自招。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晴明不动声色饮酒。 我还能说什么？告辞！黑晴明起身就准备离开。 怎么可能就真这么让他走了？ 呵呵。 “一步一次。”晴明慢吞吞说道。 黑晴明准备踏出第四步的步伐默默地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忍！ “你刚才应该多走两步的。”晴明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来的遗憾，和之前黑晴明的遗憾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你有话就说，别绕弯子！”被迫屈服的黑晴明此刻有些气急败坏。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回到过去的，不过我们之间有些账还是要算一下的。”平安京记仇书法协会的优秀会员晴明正在翻出旧账，准备一一结算。 黑晴明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出门的时候一定是没抽签，晴明这人到底有多小心眼多记仇，他简直不忍回忆，简直是一部他的血泪史！ “你说我是狗？”晴明凑到他面前询问道。 黑晴明一口否决：“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承认的。”甩锅。 看了一眼黑晴明还未结痂的手腕，晴明决定这茬揭过，毕竟是自己曾经下的口，有多重不用说也知道，确实需要好好包扎一下，免得留疤。 “你还乱摸我耳朵？”最过分的是尾巴都放过，不给摸还动手？这什么毛病？ “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黑晴明努力辩解道。 “行啊，那你把你耳朵和尾巴变出来让我摸一下这事就算了怎么样？”晴明打着商量道。 “滚！”黑晴明一口否决，这事想都别想！ 这么不配合让他很为难啊！ “干嘛这么小气呢？” “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你当年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别那么小气嘛。”晴明笑的人畜无害。 报应来的不要太快。 “滚！”对于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几十年前的旧事，这就是刚发生的啊！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觉得那小孩软糯可欺却忘了他长大后是什么德行啊！ “欺负小孩不挺来劲儿的吗？” “你想怎样！”秋后算账也不带这样的啊，这事从久了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不至于记这么多年吧！ “不想怎么样，”晴明闲闲的说道，“血债血偿罢了，你该不会忘了你还做过什么吧？” 黑晴明想点头说是。 晴明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好像这对你来说也就是刚发生的事。” 药丸。 黑晴明一瞬间仿佛天黑了，他可没忘记自己做过什么。 “心虚什么呀？”黑晴明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式神们怎么评价两位晴明来着？黑晴明坏在表面，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恶劣，晴明坏在骨子里，相处久了才知道有多恶劣。 黑晴明现在正在思索一个难题，一个纯白的小汤圆变成了一个芝麻汤圆该如何处理，答案是无解。 算了，我还是先走为上。 “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又忘了？”察觉到黑晴明的意图，晴明很好心的出声提醒。 黑晴明望着自己被咬过的手腕一脸的悔不当初，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想不开来找这混蛋？防御针女吗？ 不，针女说这个锅她不背。 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就比较喜闻乐见了。 比如被剥光打屁股。 对此，晴明的解释是，一报还一报嘛，某人自己做过的事得付出点代价。 比如一步一次。 “你不是说只做三次的吗？”黑晴明趴在床上幽幽的说道，这下好了，床都不用下了。 “有些话能信，有些话不能信，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晴明笑道。 我没有！黑晴明内心悲愤。 呵呵。你能把大天狗那种级别的妖怪忽悠瘸了，我照样也能把你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