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回避失败

    像是为了践行那晚“不做朋友”的约定，罗凌灵不再主动找她搭话，也不再明里暗里地瞧她，试图把两人的关系从表白未遂生生拉回普通同学。

    新的一周，罗凌灵突然变得热爱学习，每逢课堂互动环节，她略微沙哑的嗓音便从何初雪身后轻轻飘来。明明声音藏在众人间并不显著，何初雪却捕捉得分明，像是有人在轻轻挠她耳朵。

    某人的作业也比过去交得更早，有一次何初雪趁人不注意偷偷翻看她的练习册，正确率说不出多高，但一瞧就是自己写的，字迹也比平常端正不少。

    变化最明显的还是她对老师的态度，从前罗凌灵在校外碰见任课老师都恨不得躲八百米远，如今下课却追着老师问题，从讲台缠到办公室，一幅不弄懂知识不罢休的好学生模样。

    每回大课间，何初雪下二楼的数学办公室拿练习册，总能在老师的座位旁遇见她。数学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女老师，常在办公桌放一束芳香浓郁的鲜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玫瑰，无论是哪一种花，每次瞧见那娇美的花瓣，堆积在心的混乱情绪总是轻易地被一扫而空。

    有一次何初雪整理错题忘了时间，直到快上课才想起作业没拿，匆匆跑去办公室，还没进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腊梅香便先钻进鼻腔。踏进门，一眼望见的却不是腊梅，而是一束束花枝旁的她。

    罗凌灵微微弯腰低头，一丝不苟地倾听数学老师讲解错题。她不再披发，而是规矩地扎起、露出一截雪白柔美的脖颈。干净的侧脸在一旁花朵的衬映下愈加赏心悦目，低头的样子又乖巧得像一只布丁仓鼠。明明已经看了许多次，可还是会对这样努力认真的她感到陌生。

    她最近的变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呢，就算不是，这些进步也让人欢喜。

    整理好心情，何初雪自然上前抱作业，今天不仅要拿全班同学的练习册，还要加上刚批改完成的试卷。她把试卷盖在练习册上，双手去托底端，想要一口气抱完全部。刚巧数学老师讲完罗凌灵的错题，回过头望见何初雪吭哧吭哧的费力模样，不免玩笑道：“哎呦，这么多小何你一个人搬得动吗？不如把卷子放这里，我待会顺带拿上去就是。”

    何初雪正要回答没问题，罗凌灵走到她面前自然抱过一半作业。这次她眼角没有上挑的眼线，嘴唇也没涂让人想要尝上去的唇釉。整个人素净不少，可漂亮灵动却一份没减。

    “走吧。”仅两个字，这是那晚洗手台后罗凌灵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并肩走入楼道，距离倒远不近，何初雪仅用余光便能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她眉眼低垂，不看何初雪，只看前面的路，樱桃嘴唇微微嘟起，仿佛被人惹生气的洋娃娃。

    何初雪发现自己对罗凌灵居然有了“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感慨，很陌生，也很奇怪。或许是她在腊梅花旁站久了，整个人也染上花香，这会儿还能从她身上清晰嗅到那醉人的芬芳。

    从二楼到五楼的楼梯，再从接水台到教室的过道，何初雪以为，或者说期待罗凌灵对自己说什么的，可她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肯说。于是何初雪也生了闷气，又酸又涩，整个人像是锯了嘴的茶壶，更不会主动开口。

    难道做不了情侣连话都不能说了吗？何初雪有些烦闷地想，但内心又指责自己像个既要又要的渣女，既然拒绝了人家，再接近岂不是把人吊起来。如果对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就应该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保持距离，可是可是……

    短短的距离，在沉默中不断延长，何初雪心乱得不行，又不愿说出来，眼睛只好到处乱看。正好班里的孙曦月突然迎面跑来，她单手掩着脸，匆匆忙忙，像是怕被人看见。

    过道人多，她这样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差点撞到人，反而更引人注目了。何初雪对旁人的事向来是不关心的，这会儿却瞧得分明。

    “刚刚是孙曦月吗，她怎么了?”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哪怕是普通同学也是可以八卦的，何初雪只觉得如果罗凌灵再不理她，自己就要在沉默中死亡。

    “好像是哭了，”罗凌灵闻言回头望了一眼，突然间视线又直愣愣地打在何初雪身上，眼睛一闪一闪，语气轻佻又随意，“你好关心她，不过她喜欢周子昂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这个？”何初雪望着罗凌灵调皮的笑，整个人愣住了。

    “哦～我以为你知道的，毕竟情敌间更加敏感嘛。”罗凌灵一下恢复到何初雪熟悉的模样，扬起脸逼近她，伶牙俐齿，带着一种不戳伤别人誓不罢休的疯劲。

    距离拉近，她身上的腊梅香更甚，光是浅闻，就已经软得让人站不住。

    罗凌灵是故意刺她的，只可惜她找错了方向，这句话伤害不了自己分毫，何初雪被她激得一下来了劲，刚刚恪守的准则荡然无存，心里飘过的想法未经思考便轻易吐出：

    “怪不得你知道这件私事，原来是情敌间更加敏感，周子昂的追求者你都那么熟悉。”

    “何初雪你……”

    话音刚落，何初雪已经感到后悔了。罗凌灵脸色霎时黑了下来，连事不关己的笑容都维持不了半点，她双眼闪烁，紧紧咬住唇，气得直接怀抱练习册直往教室跑去。

    玩笑不是你先开的吗，怎么自己还气成这样？

    何初雪抱着书一面追赶，一面埋怨自己说错了话，可又忍不住担心罗凌灵小气，这次被气后一定更不愿理她了。

    明明说好和人保持冷淡的同学关系，心里反而愈加在意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