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清水）

    猫味是什么味，柳生太郎不知道，他猜测那是直子的味道。直子和倭国大部分女人都不一样，不熏香，不涂粉，在土里打滚却没有土腥味，扑蝴蝶抓鸟也不会血呼啦差。

    她似乎比任何人都天生来得优雅，也比任何人天生来得野蛮。

    她跟着柳生太郎走的第一天就充分凸显了她好奇贪玩的本质，拿手扒拉火堆里的柴火，然后被燎得喵喵叫。

    柳生太郎好整以暇地要她交出手，她看不懂，朝他龇了龇牙。虽同行，但没有多少同行情谊。

    她背过身去，又厚又长的舌头舔着手心，五指张开，留下几道不明显的水痕。柳生太郎眼尖，瞅见她的手心有一块明显的焦黑，猜测那是她爪子上的猫毛，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真是猫啊，他想着，手覆上她的脊背，不出意料地看到那个地方往前凹了一块进去。猫拥有比人更柔软的体型，而人被摸背可不会这样。

    橙黄篝火的映照下，她龇着牙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原本浅褐色的眼睛又变成了绿色。

    他猛地凑近了，手指插进她的嘴里，三两下制住她的动作，在被咬时不悦地叫了一声。

    猫吃这一套，原本狰狞的脸迟疑地放松了，犬齿也被柳生太郎狠狠地摸了个遍，尖尖的，是撕咬的好手。她下意识又咬，柳生太郎非但没有制止，另一只手也放松了，嘴上无甚感情地“啊”了第二声。

    猫已经不想用爪子去抓他了，松松含着他的手，观察着他的表情。

    “直子。”猫听到他在叫他新给她取的名字，双眼腾地瞪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直子含糊地说道，虽然没有下狠劲咬，但还是缓缓地拿他的手指磨牙。

    十四岁的直子前面有十二年都生活在深山里的深山，没有人没有硝烟。她十岁那年化形，不管化形前还是化形后，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走到哪干到哪。

    柳生太郎不是第一个对她进行“驯养”行为的人，但她从来没吃过这种怀柔攻势，整天都很快乐地绕着他。

    柳生太郎一开始还在想找个大城镇就把她卖了，但，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想杀人越货。

    有一个雨天，直子踩着柳生太郎的脚印问他，为什么又不卖她了呢？“卖”这个字在她的脑子里只是一个读音，猫怎么会懂交换，货币什么的呢？她只知道，柳生每天在她饿的时候分她吃的，她就要报答他。

    虽然鱼可能没有头，松鼠只剩一截尾巴，漂亮的蝴蝶也没有了一半翅膀。柳生太郎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把她拿来的东西偷偷扔了出去。

    直子就知道了，人不吃这个。

    “卖，就是我可以去弄一个更好的小锅子来煮rou而不被人杀掉。如果我不给钱，”他从腰间的小兜里掏出时下流行的钱币，“我就会被愤怒的对方追杀。”

    直子充耳不闻地舔舔手背，熟食？直子才不怕，她虫子都敢吃。

    “或者温暖的衣服。”直子不怕冷。

    “或者一座房子，也或许一块地。”直子的眼睛腾地亮起来。

    地！她这回出山就是来玩的，可是不管走到哪，她都要被赶。可怜的猫猫头头一次体会到人人喊打无家可归的感觉，如果在人的地盘有一个领地，她是不是就可以尽情地玩了！

    柳生太郎指的是田地。他自己对田地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已经打算好要一直挑战这里的武馆了。可看到直子因为地的关系而兴奋，他还是好笑地去摸直子圆润的猫猫头。

    细雨把她的头顶打湿，但因为猫没有多少眼睫毛，所以柳生太郎能很清楚地看到她亮晶晶的眼。

    “怎么，你一只猫，还想种地吗？”

    直子在他手心拱了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让他的手从头顶滑落到后脑勺，又捏了捏她的后脖子。

    直子也让他随意捏：“怎么了，我要在地里面种满鱼和老鼠，还有漂亮的会发光的虫子！”

    “种”这个概念在小猫的脑子里也不是特别清晰。她神气极了。可惜愿望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可是我们没有钱啊。”柳生太郎佯装遗憾地说道。

    直子“喵”地叫了一声，在人这里就相当于非常失望的“啊”。

    她在雨里的背影看上去特别落寞，期期艾艾地问道：“那我们怎么赚钱呢？”

    我们，一个多么美好的词语。猫这样的独行客也会理解“我们”的意思吗？

    柳生太郎微笑地跟着她往前走：“先从每到一个地方不抓老鼠不被赶出村子开始吧。”

    直子气愤地挠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