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准备好

    听到安杰洛问自己，然恩回到：“我叫然恩·萨伏伊。”

    安杰洛一边眉毛挑地很高，舌尖将腮rou顶起，望向她，语气嚣张：“我跟伊凡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伊凡的咳止住了，他不满地喊了一声安杰洛的名字，在他开口之前，然恩已经扯出了笑，“当然有我说话的份，因为我和伊凡、和你是一样的，都是嘉布尔麾下的人。”

    这么瘦小的一个丫头，竟敢跟他语出挑衅，安杰洛不敢置信地睨她，捏紧的拳头往上抬，却被身边的伊凡按住，他侧过眼，看到黑发少年眼含警告地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安杰洛松开拳头，他散步着雀斑的脸上满是狂傲，嗤一声：“咱们现在是不拘什么人都收了吗？”

    “少说两句，”伊凡不轻不重垒了安杰洛一拳：“保释你出来不是让你抱怨的，使不完的牛劲，有的是地方让你用，咱们跟爱尔兰人的仗，马上就要打响了。”

    “正好，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好好玩一场了，”安杰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各自按压着五指指节，凌乱的嘎吱嘎吱声里，他脸上的雀斑都仿佛因着主人的兴奋亮了些：“希望爱尔兰的人有点意思。”

    *

    芝加哥郊外某处，几辆福特车安静地停在路上，若是细看，便能由车上断掉的后视镜、凄惨地碎了一地的车前挡风玻璃、还有隔一段距离可以看到的横尸，判断出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黑帮火并。

    “这里还有一个。”黑发少女押着男人向丛林深处喊，她靴底踩着男人右手手腕，手腕几寸距离外就是男人自己的手枪。

    可他不敢挣扎着去拿，因为他脑门上正顶着少女漆黑的枪管。

    路旁的洒落着血迹的草丛被皮鞋踩地塌下去，雀斑少年端着汤姆逊冲锋枪走了过来，“啧，真磨叽。”

    抛出这么一句，他双臂举起枪就对着少女擒获的男人一顿扫射。

    类似打字机声音的枪声“哒哒哒”地敲击了片刻。

    那男人就大睁着双眼，浑身血洞，没了生息。

    “？”然恩躲地很快，身上却还是沾上了血渍，她一边擦拭着血，一边骂：“你有病？我让你开枪了没有？”

    她身形拔高，干巴巴的小女孩，跟一年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经长到了安杰洛眼睛的高度。

    安杰洛把冲锋枪抗在肩上，呛她：“就这么点事，有必要非要让伊凡亲自动手吗？”

    一年前，然恩就开始跟着伊凡做事，他们做的事里，收债已经算是文明地不能再文明的事了。

    然恩倒是没让嘉布尔失望，她有潜力，同期、甚至是比她入行早的几批新人中，真刀真枪地干起来，许多都吓得腿软，严重些的，见到死人更是会吓得呕吐，然恩却意外地淡定，伊凡说她打架用枪什么的，一教就会，老大很赏识她，正式让她加入。其实嘉布尔都发话了，就已经是然恩的担保人了。

    但然恩还是找了伊凡做她的担保人，入党宣誓之后，她就成了真正的“新兵”，拿到手的钱当然多了，欠嘉布尔的五十万美金，经过这一年，已经还了个七七八八。

    伊凡不是很高兴，说她适应地这么快，不算是什么好事。

    然恩笑嘻嘻地，只要不算什么坏事就好了。

    然而，唯有杀人的时候然恩下不了手，到现在，她都从来没有亲手动手过，抓了人，都是让伊凡代劳。

    这件事除了伊凡，也只有吉诺和安杰洛知道。

    伊凡叹她心太软了，脾气又太硬了，眼里容不得沙子，被刺几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马上还回去。

    “要不是这个糟糕的时代，然恩，你应该在学校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在街上为了讨生活让双手沾血。”他湖泊似的绿眸涌动着深深的心疼。

    “这有什么，你，吉诺，安杰洛，我们不都是这么在活吗？”她无所谓道。

    “这个世界，你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伊凡苍白的一张脸，随着他病情的加重，日益更有破碎的美感：“你这个性子，我担心你会吃大亏的。”

    然恩那时勾了勾他的小指，粲然一笑：“你别担心啦，我只是没准备好而已。”

    然恩只是想活得好一些罢了，她别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又不是什么杀人魔头，做黑手党，对她来说只是一份工作，还完了钱，有口好饭吃已经很知足了，对人下不了手再正常不过了。

    安杰洛自然很看不惯，“妇人之仁！”尤其是跟爱尔兰人火拼开始，跟他目中无人的嚣张成正比的，是安杰洛卓越的功绩，他是除了伊凡之外杀敌数最多人。

    比不上伊凡是肯定的——他所杀的人数，是然恩和他的总和。

    安杰洛骂了她很多次，吉诺和伊凡过来时，就听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冲然恩骂道：“我们可没空照顾小屁孩，还是个怂包。”

    “我跟你可是同岁，骂我别把自己骂进去啊。”然恩上前几步，单手叉腰站在他身前，无视安杰洛拿鼻孔看她的嚣张神情，拿手比了比他们的身高差，“你怎么都不长啊？”

    她挑眉笑，“别等再过一两年，你到时候没我高了，那多尴尬啊，小，屁，孩~”

    “你他妈的！”安杰洛爆炸，伸手去揪她的衣领，然恩才不陪他玩了，怼完人，轻快地奔向伊凡。

    “伊凡！你们也结束了？”伊凡点头，抬手理了理她被血渍凝结的头发。

    “安杰洛，走吧，差不多可以跟大家汇合了。”吉诺好笑地看了看他们。

    “吉诺，你没听见她刚刚说什么吗？”

    “听见了，”棕发少年大拇指指向腻在一起说话的两人：“可伊凡在这呢，你还想当着他的面教训然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