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宿舍里断断续续传出孙彦军的呻吟，他酒劲上头又是打嗝又是说胡话，约摸着呻吟了十分钟才渐渐平息。唐国强坐在床边看着他，直到孙彦军慢慢没了动静，他才站起身。

    汲取上次的教训，唐国强这次一定要确认孙彦军是真醉了，他一步并两步挪到床边，孙彦军面色难看的很，时不时还嘴里鼓起，像是要吐？

    真的要吐！

    唐国强眼疾手快一个滑跪，拽着垃圾桶就跪到了床边，孙彦军朝里一阵呕吐，唐国强也因为膝盖咯到了地砖而痛的眉头紧锁。

    唐国强有个小毛病，就是小腿不能跪太久。这毛病在当下还不明显，几年后他拍雍正王朝时，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而导致小腿不自主的痉挛，那时才更为严重。

    孙彦军吐完便仰着脑袋，神思倒是清明了一点，他侧头看向一旁拿水的唐国强，坐起身。

    “膝盖没事吧？”孙彦军细声细语地问，唐国强把水递给他，摇摇头。孙彦军接过水，唐国强转身回到了自己床上。

    一夜无言。

    孙彦军昏昏沉沉地醒来，揉着太阳xue脑袋一阵晕，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卫生间，过程中连唐国强影子都没看见。孙彦军知道，那人定是起早拍戏去了。

    淋浴打开，水流冲在发丝上，一点点顺着脸颊流淌至脖颈，漫至全身。孙彦军双手搓了搓脸，清爽了不少。昨夜说的话他仍记得，那不是醉话，孙彦军是真心的。

    眼神逐渐坚定，孙彦军咬咬牙，决心去找一趟吴晓东。

    ……

    “什么？又换宿舍？你怎么没完没了了？”吴晓东骂骂咧咧一把将摄像机关了，对着孙彦军没有好脸色。

    “你不是要去一队么？”孙彦军追上去，吴晓东步子太快他又拽住那人的胳膊，“哎哎哎，那你的屋子不是空出来了么？我去住。”

    “你……”吴晓东皱眉不解地看着孙彦军，“你和小唐到底怎么了？”

    “你就当帮我这个忙，啊，好兄弟。”孙彦军难得这般低声下气，吴晓东叹了口气，“帮，可以。”

    孙彦军两眼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心，吴晓东又说:“但是你得告诉我。”

    “告诉什么？”

    “你和小唐，到底怎么回事。”吴晓东瞪了瞪眼看着孙彦军，后者噎了一口气，不情愿但也只能点点头。

    ……

    “亲了？！！！！”吴晓东一句话孙彦军急得差点没把人嘴捂住。吴晓东赶紧瞟向四处，鸡贼似的捂着嘴偷笑，压低声音，“真亲了？这……还干了别的吗？”

    “什么？”孙彦军假装听不懂。

    “啧……那什么你还问我？”吴晓东急得戳戳他，孙彦军看这人猥琐的样子，白眼一翻，“什么什么啊，你想哪去了，啥也没有。我只是在无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而已，你想哪去了？”

    孙彦军只对吴晓东讲了最不起眼的那件事，至于后来的那些他是只字不提。

    吴晓东努努嘴，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俩……”

    “什么？”孙彦军没听清。

    “噢噢没什么，那……那小唐说不定没感觉到呢，你想多了吧。”

    “胡说，亲到了他怎么可能没感觉，自从来到这，我和他都没讲过几句话！”孙彦军正了正嗓子，表情严肃。

    “那你不还喂他方便面么？”

    ……

    “那你不还帮他打发了小舅子吗？”

    ……

    “那你不还问他要回了手表吗？”

    ……

    孙彦军被逼的一句话都没，下意识用手盖住了手腕上的表，不禁心里惊奇这吴晓东记忆力真是惊人，“这……这是他要还给我的。”

    “他还给你？”吴晓东震惊不已，“小唐性子这么好，你做了啥让他这么生气？”

    “我啥也没做。”孙彦军继续隐瞒，吴晓东皱着眉思索起来。

    “你住我那间屋完全可以。”吴晓东抖起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过几天离队，王导交代我的事就干不了了，你得代我照顾唐国强。”

    孙彦军面无表情愣了好一会，抽了抽嘴角刻意断句，“我，搬寝室，的目的，不就是，远离……他……么？”

    “不一样啊，你这样既可以远离他，又可以名正言顺去见他。”吴晓东一副月老的模样，孙彦军没忍住笑了起来，吴晓东见状笑着说:“怎么样？您还满意吗？”二人相视一眼，都默契的一拍即合。

    ……

    唐国强认认真真拍了大半天的戏，等到了傍晚回去，就见到院里停着吴晓东的车。孙彦军放进去最后一个包后拍拍手，转身瞧见了唐国强，他装作无所谓地向唐国强挥挥手，“哎，拍的怎么样啊今天？”

    “挺好。”唐国强不自在地笑笑，低头走向他俩，吴晓东从背后鄙夷地看着孙彦军，心想这人真会装啊。他又看向唐国强，顿时心疼起来，啧，太单纯了。

    “你们这是干嘛？”唐国强问着吴晓东，后者还没回答就被孙彦军抢着说:“哦，那天的事，王导那里又给了消息，刚好晓东要离队，我就搬去他那。”

    唐国强看了眼孙彦军笑吟吟的样子，又看回吴晓东，“你要离队？去哪呀？”

    ……被忽视的感觉真心不好受，孙彦军后槽牙都快咬裂了，却还只能强颜欢笑。

    “哪都得去，取景的地方太多了，约摸着得有小半年，弄完后直接去一队。”吴晓东说着冲孙彦军挑挑眉，“到时候和老孙一块拍。”

    唐国强听人说话时一直点头，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眉眼一沉，因为到那时候，他就得去云南拍戏了……

    空气一瞬间沉寂，孙彦军见唐国强心情不佳，便笑着缓和气氛，“哈哈，那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是吧小唐？”

    唐国强笑着点点头，孙彦军又说:“行，那我和晓东先走了，还得去那收拾收拾呢。”

    唐国强点点头，让开了位置给吴晓东倒车，孙彦军偷偷瞥一眼他，心想你当真舍得？

    车子驶去，唐国强双眼惆怅地望着车影渐行渐远，背影寂寥，他垂下脑袋晃晃悠悠回了寝室。孙彦军的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了，去趟卫生间，面盆上的牙刷杯具也什么都没了。唐国强噘着嘴，他本想和孙彦军一起吃晚饭的。

    唐国强走到架子边，之前摆放孙彦军大包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他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口气喘不出来，视线平移到自己的行李，唐国强突然眼前一亮。

    一条毛巾工工整整地摆在架子上。

    那是在无锡时孙彦军给他买的，当时赌气孙彦军不给自己蓝色偏偏给粉色，就一直没用，没想到他还带到了这里。唐国强拿起毛巾，下意识凑近闻了闻，看着毛巾上那朵粉色小花，心情倒好了许多。

    ……

    新宿舍离“曹魏”比较近，一出门左拐几步路就到了鲍国安的宿舍。虽说鲍国安年纪比孙彦军大，但若是按演艺辈分来讲，他还得管孙彦军叫声师哥呢。

    孙彦军人来疯的性子，面对生脸演员那是一点也不怯场，常常串门唠嗑。在一队的时候认识的毕彦君，现在在扮杨修，孙彦军就经常和他聊天。有次赶着过去，刚好碰见鲍国安给毕彦君介绍对象，孙彦军就笑呵呵地调侃人家，说是和女生聊天的时候一定要放开些，别拘着。

    鲍国安也笑着点点头，“你这么有经验，快去教教小唐吧！”

    本是无心之语，叫孙彦军听得一愣，“教小唐？”

    “对啊，他不是被别人追的到处躲吗？”鲍国安笑着，毕彦君也拘谨地微微笑，就孙彦军一个人瞪大眼睛一头雾水。

    “什么被追？”

    “你不知道啊？前两天组里老杨他表妹来了，嚷着要见唐国强，那人羞得到处躲。”

    孙彦军一拍大腿站起来。

    “哎干嘛去？”

    “去找小唐！”

    ……

    外头传来阵阵敲门声，唐国强浑身一紧，猫着步子来到了门后。这几天白天总有小姑娘来找他，虽然也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啥的，可唐国强还是不太好意思。唐国强一句话也不吭，假装宿舍没人。

    “小唐？”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唐国强松了口气。

    “小唐？”唐国强松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了，因为这是孙彦军的声音！

    门被打开，孙彦军跨进来快速关上门，然后冷着一张脸盯着唐国强。

    “你怎么来了？”唐国强被他看的不自在。

    “我来看看你和谁在谈恋爱呢？”孙彦军醋坛子被打翻了，嘴上更是挤兑着唐国强，后者气的不行，“我和谁谈了？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哟，急了？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单身，谈恋爱又怎样？”

    “你！”唐国强气鼓鼓地瞪着孙彦军，“你来干嘛？你回去吧！”

    孙彦军顿了顿，他承认自己刚刚就是故意气唐国强的，但是若要回去那肯定是不乐意的。孙彦军识相地陪着笑脸，“哎呦，我的错，我误会你了。”

    唐国强看他一眼，那人一双狗狗眼水汪汪的，道歉的模样叫唐国强也生不起气了。

    “你来我这干嘛？”

    “我来看看你。”

    “噢……你在晓东那住的……”

    唐国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女同志的笑声，他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抓住孙彦军的小臂，急得跺脚，“来了来了，她又来了。”

    孙彦军被人晃得头发直颠，一把握住唐国强的手，忍住笑安抚他，“好好好，别怕别怕，我来和她说，你快去卫生间里躲着。”

    唐国强紧紧抓着孙彦军的手，微张着嘴巴愣了一下，“好！”

    唐国强跑进卫生间，孙彦军打开门，笑着和女同志打招呼，“哟，杨小妹！”

    “咦？你是孙大哥吗？”

    “哎呦，什么孙大哥，叫我彦军就好啦！”

    “哈哈，孙大哥，我是来找小唐哥的，我给他带了桂花酒酿还有葡萄。”

    一听到酒这个字，孙彦军就两眼放光，酒酿也算半个酒，葡萄看上去又大又圆也不错。

    “哎呦喂，可太不巧了，小唐他出去了。”孙彦军愁眉苦脸地摆摆手。

    “啊？出去了吗？”

    “是呀，他拍戏压力大，经常一个人出去散步。”孙彦军说着还不忘帮人提着袋子，把酒酿和葡萄放在桌上，给女同志抽了一把椅子。女同志四下看看宿舍环境，笑着说:“我知道小唐哥在躲着我，我也不想影响他，只希望能做做朋友。”

    孙彦军一边听人说一边瞟向卫生间，他知道唐国强在里头偷听呢，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配合地点点头。

    “唉……要是给小唐哥带来压力反倒是我的不好了，过几天我就回家了。”

    “哟，这就要走啊？不多留两天吗？”孙彦军关切地问，“不了不了，我也不拍戏，这次就是来看看我哥的。”

    孙彦军点点头，女同志站起来，孙彦军也跟着站起来。

    “好，那我先走了，麻烦孙大哥让小唐哥尝尝这桂花酒，我亲手酿的，我哥他们都说好喝！”

    “哎！行嘞，我一定让他喝完！”孙彦军笑着把人送了出去，心里还打着算盘要不让毕彦君认识认识？算了，老鲍都介绍好了。

    卫生间里的人还没出来，孙彦军偷偷瞧了一眼，拎着一串葡萄进去洗。

    隔着小门，孙彦军在外头洗葡萄，唐国强在里头偷摸听。水流哗啦啦突然停了下来，唐国强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孙彦军出现在他的面前。

    “吃吗？”孙彦军伸出手，露出一颗又大又圆的葡萄，他勾了勾下巴，“人早就走了，吃一个？”

    唐国强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拿过葡萄塞进嘴里，咬破皮时汁水一下就爆了出来，他眉开眼笑地点着头，“嗯！甜！”

    孙彦军嗤笑一声，宠溺地看着唐国强，“甜就多吃，还有好多呢！”

    ……

    挨着傍晚，葡萄都吃完了，酒酿也喝的差不多了，孙彦军漱了漱口，冲屋里的唐国强说:“我先回去了。”

    “去哪？”

    “回宿舍啊。”孙彦军照照镜子，唐国强走到他身旁，“你……你今天怎么来我这？”

    “我不说了嘛，来看看你。”孙彦军抿着唇咧出一个弯刀嘴。唐国强若有所思，眉眼下垂小声地说:“看我什么呢？”

    许是酒酿的原因，两人都有些上头，孙彦军更是觉得这九月的天竟然热了起来，他看着面上红扑扑的唐国强，心想再不走就完了，嘴上却硬气的很。

    “你要是不想我来你这，我下次就不来了。”

    “我，我没有！”唐国强急得抬起头，咬了咬唇好不憋屈。

    “你……你在那住的习惯吗？”唐国强拐弯抹角地问，孙彦军此时像是缺根筋似的，还真的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来，“嗯……老鲍他宿舍换人换的勤，说是背台词受到影响，我打算搬过去和他住段时间。”

    唐国强闻言失落的垂下眼，心情蔫蔫的，“噢……好吧。”

    “那我先回去了。”

    “嗯。”唐国强点点头，孙彦军立刻出了门，他晃晃悠悠地坐到床边，又捧起剧本看着。奇怪的是，明明没人打扰他，可这台词竟也一点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