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的后果

    又是一个如常的性爱午后，晁汛趴在床上，一手垂到床下，睡得正香甜。而她身边的女人已然起身，披著一件丝绸开襟睡衣拿起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手机，下床前不忘把掀开的棉被掖好，不让女孩赤裸的身体著凉了。

    她宠溺地以眼神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头发，随即脸色一变，快步走出房间接起电话：「喂？」

    她单手抱胸，背对房门，语气正经地向电话另一头下达命令。她很专注，眼神发著光，眼球时不时转动几下，然后停顿，继续对话。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晁汛悠悠转醒，踏著不太稳的步伐向她走来，脸上挂著恶作剧般的狡黠笑容，却在越来越靠近时面色与脚步俱是一僵。

    她伫立在明澈背后，乖乖地等待她挂掉电话，肩膀蓦然一松，转过身来发现她。

    事出突然，明澈还来不及将脸上颇带气势的表情收起，两道精明的眼光射向女孩，不禁让年纪尚浅的少女有种犯了错后，被老师盯上的反射性畏缩。

    幸好，明澈很快软了下来，她柔柔地说道：「小汛……」

    明澈的软化让晁汛再次有了底气，她问道：「妳的英文明明很好，为什么还要我教？」

    她刚刚明确地听到了，明澈流利地以英文对话，顺畅得像是母语人士，发音标准悦耳。不仅如此，她还用上许多商业术语，那根本不是日常会话需要使用到的。

    「妳是在耍我吗？装作不会，让我自不量力地在妳面前班门弄斧？我教妳的时候，妳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不是这样的！小汛，妳听我说——」

    「妳说？妳要说什么？妳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晁汛眼周红了一圈，声音无法控制地大了起来，但那就像是虚张声势，因为她的吼声带著哭腔，「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吗？会让妳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吗？妳到底图我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刚刚随意套上的睡衣松松垮垮。她注意到明澈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忽然哑哑地笑了一声：「还是妳其实根本只是想找个乾净又无知的人上床？」

    明澈不急著解释了，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措的情绪，咬著下唇，眼睛躲闪。

    晁汛盯著她，像是要把她每个表情都割下来一样专注。见她如此表现，眼眶一下就盈满了泪水，泪汪汪的，偏偏还让人觉得怜爱。

    她明明占著上风，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比明澈更像是做错的那个。

    「我要走了。」

    晁汛向前迈步迅速擦过明澈的肩，抹了一把眼泪，匆匆跑下楼梯，抓了自己的背包和外套就离开了宅子。

    明澈还站在原地，张了张口，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五年前，她站在旧居的卧室门口，看著里头交缠的男女，也是这样的表情。她张了张口，扒著门板的手垂了下来，瞳孔倒映丈夫与陌生女人交欢，她一颗心慢慢、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是被父母安排嫁给男人的，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然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本来以为一生就这样了，跟一个不爱，但富有的男人组建家庭，相夫教子度过一生。

    可谁能想到她似乎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结婚四年，她的肚子毫无「喜象」，男人对她的腻烦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再后来，就是眼前这副光景。

    她藏在背后的手握著两条杠的验孕棒，用力得指甲都陷入rou里渗血，血红的月牙在她掌上升起，呕吐感在喉咙里滚动，明澈耳边播放逆耳的呻吟粗喘。

    她闭上眼，深深吐气，背过身独自走进黑暗里离开，谁也不晓得她暗自正筹划起了什么。只晓得这家人在一年后陆续经历了妻子摔下楼梯不幸流产与丈夫和情妇一同车祸死亡等不祥事。

    再后来，明澈接手了男人所有的遗产，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来，把旧居卖了，搬到了现在的住所。

    明澈看似战胜了一切，当她想以与他人zuoai来证明她真的已抛下过往重生时，她总是忍不住将对方推开。最严重的那次，她甚至当著对方的面，撑著床板吐得稀哩哗啦，搞得那人脸都青了，勃发的硬物直接就软了。

    男男女女她都尝试过，男人靠近她时，她就会幻视丈夫的面容；女人亲吻她时，她总是会想起小三在自己床上呻吟的画面。

    她几乎已经放弃，只剩下一股不甘心在心底燃烧，她不想承认过去仍然阴魂不散，所以更积极地寻找上床对象。而晁汛在这时出现了，她年轻，充满活力与热情，傻气的模样和以往她约上床的人都不一样，她没有那股市侩的气味，不以zuoai为终点，却又散发著一股浑然天成的魅力。

    发现晁汛身体的异样，对她而言更是意外之喜。她并非喜欢那物，而是产生了一种遇见同类的喜悦。她和她都无法坦然地面对性，她们是一样的，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存在。

    至此，她开始热烈地勾引她，百般地展露自己的身躯，像是一团火焰不停地向树枝延烧，像是引诱夏娃吃下苹果的蛇。

    明澈害怕孤单又排斥喧嚣，而晁汛会拥抱她，因为她们是一样的异类。

    可她太急著驱赶过往，忽略了正当感情的建立程序，以至于欺骗的后果隐没在她们之间，最终再次毁了一切。

    明澈肩膀颤抖起来，两行清泪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