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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贼刚开始也只是有一点怀疑,结果道长和我先后出来搅局,也正好像落实了他们这怀疑。道长见我一直往北走,想必以为那盗墓贼和我是假北斗遇上了真北斗,那帮私下当盗墓贼的,则大概以为我跟道长都是北边派来的,分赃不均,同伴反水……哈哈,别提多乱了。”谢允虽然满脸病容,提起那些鸡飞狗跳的少年事,眼睛里的光彩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黯淡,大概即使在冰冷的透骨青中昏迷,他也能靠着一遍一遍回忆那些惊险又欢快的岁月打发时间,断然不会寂寞。“我一路跑到了北朝地界,那些黑衣人可能要疯,连边界都不在乎了,疯狗一样缀在我身后,跋山涉水都甩不脱,我正发愁,不料正好遇上朱雀主那帮张牙舞爪沿途打劫的狗腿子,朱雀主本人便是因‘不分青红皂白’而久负盛名,手下也不遑多让,见那伙盗墓的太嚣张,便以为他们是来找碴的,立刻打成了一锅粥。我与梁公一看此天降机缘,立刻相携溜之大吉。”谢某人正经了没有两句,又开始胡说八道,同明大师已经懒得管他了:“然后呢?”“然后我误打误撞地摸进了朱雀主的黑牢山谷,啧,真是叫人叹为观止,”谢允摇摇头,“黑牢山谷里守卫森严,我背着梁公有点累赘,便跟他打了个商量,暂且将他老人家安置在了一个人进不去的山谷窄缝中……哎,也不对,是我进不去,我瞧那水草精钻进钻出倒是没什么阻碍。当时黑灯瞎火,我也没看清楚,没注意窄缝下面居然还‘别有洞天’,梁公刚进去,就一脚踩空,掉了下去。”同明:“……”这小子办的这都是什么事。谢允蹭了蹭鼻子:“他这回掉下去,再往外掏可就不容易了,我正在发愁,不巧被谷中守卫发现了。”同明大师无奈道:“以你这独行千里的能耐,竟没能跑得了么?”“往常是没问题的,”谢允叹道,“谁知道那天出门没看黄历,正好朱雀主木小乔坐镇山谷,朱雀主这个人……哈哈,您应该也有耳闻,我为了避免没必要的纷争和流血,只好主动被他们捉住了。朱雀主见我态度温驯,以为我是个小毛贼,便叫人搜走了我身上五钱银子并一把铜板,下令把我扔进了黑牢里,‘毛贼’是没资格住地上的,我被他们扔进一个地下坑里,刚好和梁公做了邻居,也因祸得福——既不必再费心掏他,也不必担心被那帮神通广大的盗墓贼抓住了。追我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当时在山谷附近徘徊不去,朱雀主察觉到有这么一股势力捣乱,便破天荒地在山谷中逗留了十日之久,冲霄道长大概也是那时被他误抓进来的,其他那些挖坟掘墓的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几日以后倒是消停了,再没敢出现过。”同明大师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说道:“阿弥陀佛,我看未必,恐怕是你察觉到了朱雀主在山谷中,才想出了这个借刀的法子。”谢允道:“不管您信不信,但那一回真的天意。”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温柔了下来,嘴角隐约弯出一把笑容,好一会,他问道:“师父,如果我喝了第三味药,还来得及见一见阿翡吗?上次错过,下次再错过,可就不晓得要等到几辈子以后了。”同明大师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允瞧他脸色不对,便连忙又故作轻松道:“不过死生为一,终有殊途同归之日,多不过百年而已,倒也不妨,无需挂怀。再说……也许她会临时起意,突然想到东海转转,过两天就到家门口了呢?天意自来高难料,不然她当时怎么那么巧就步了梁公后尘,掉进那小小石洞里了呢?”同明大师低头念诵佛号。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书房中的两人同时一愣,片刻后,只听刘有良朗声道:“殿下,同明大师,岛外有客来。”这话音一落,即使心有天地宽如“想得开居士”,神色也接连几变。谢允当时好似哽住了,一把拉开房门,问道:“是谁?”然而……天意自来高难料,不如意事常八九。两刻之后,不速之客登了岛,来人却不是周翡。一排精光内敛的大内侍卫在谢允那简陋破旧的小书房外跪了一排。陈俊夫缓缓地拎着他织渔网的长梭子走过来,一言不发地靠在门边站好,林夫子身形一晃,便落到了书房房顶,两条小胡子一动一动的,问道:“今日既不逢年,也不过节,你们来做什么?”哪怕谢允浪荡在外,绝不回宫,赵渊也从未忘记表面功夫,逢年过节必会派人来问候,例行公事地同谢允来一番“回家过年吗”和“不了”的过场废话。那领头的侍卫便答道:“殿下容禀,咱们王师近日便将北上,征讨贼寇,光复河山,此地虽地处海外,但毕竟仍在北贼势力范围之内,为防曹氏狗急跳墙,皇上命我等秘密接端王殿下回宫。”他话音没落,眼前突然人影一闪,那林夫子鬼魅一般,不知怎么便到了他近前。领头的侍卫吃了一惊,本能往后一仰,一把抓住腰间佩剑。“狗急跳墙?”林夫子皮笑rou不笑道,“我们仨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东西还没死呢,倒叫他们来跳一个试试。”那侍卫忙道:“前辈误会,皇上还说,我们说不定不日便能收复旧都,想当初殿下离宫时,还是个叫人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呢,您不想回家去看看吗?”陈俊夫道:“端王殿下伤病缠身,不宜驱车劳顿。”侍卫道:“皇上正是担心这个,令我们以圣驾出之仪备下车马,派了十位太医随行……”林夫子吹胡子瞪眼地打断他:“太医?呸,你们的太医尽是酒囊饭袋!”“林师叔。”谢允一摆手,“不必为难跑腿的,皇上自来待我极好,有劳诸位费心,圣驾之仪太过僭越,我万万不敢受,若能精简些,我回去看看小叔也好。”被林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侍卫大喜:“是,小的这就拟折请示,多谢端王殿下。”同明大师皱眉道:“安之……”谢允觉得海风中扫来的水汽都已经就地在他周身凝成了冰,他像是携带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凛冬。是了,南北格局将变,赵渊越是接近那个大一统的王座,那水波纹想必就越是如鲠在喉。好在他这个“懿德太子遗孤”命不久矣,赵渊还得给他臆想中的幕后之人做足最后一场“还政”的戏,给他这个正统遗孤送了终,才好接着痛哭流涕地被“赶鸭子上架”,“受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