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误伤

    乔弗里被掐得全身无力，体内的魔力枯竭了似的，无法凝出。他连手都抬不起，只能绝望地瞪大双眼，扭过头直勾勾盯着梅塔，希望他能来救自己。

    视线逐渐模糊，他感到有冰凉黏腻的东西攀上自己的身体，霎时间，钳制他咽喉的魔鬼松开了手，他得以大口喘气，哮喘般吃进空气。

    他得救了，他知道，梅塔会来帮他的。

    正当乔弗里放松下来时，一滩腥臭腐烂的液体涌进他嘴里，还没等他呕出来，那恶心的味道竟变得甜美多汁，他喉头一滚，情不自禁咽了下去。

    乔弗里的视线清晰起来，他往前望，琥珀站在他面前，面带讥讽，口吐出他这一刻，毋宁说这辈子所听过最可怕的话——

    “梅塔，告诉他正确答案，我们三人中最坏最混蛋的家伙是谁。”

    于是，乔弗里眼睁睁看着琥珀，朝梅塔勾了勾手指，然后……

    他最亲爱可敬的梅塔，微笑着走到这个罪恶缔造者旁边，跪了下来。

    “不……不要……”他喃喃自语，目眦欲裂。

    梅塔衔着笑，十分坦然地执起她的手，吻了手背，然后是指尖，最后隔着衣料亲吻她的膝盖，说：

    “是我。”

    乔弗里只感觉天旋地转，湛蓝的天空瞬间黑暗无比，一种绝望之情，如雪崩般袭来，掩埋他枯萎的心。

    没等他痛哭出声，刚刚咽下的那滩东西，猛地在他体内掀起风浪。

    他感觉自己的脏器在被吞噬，痛苦中蕴含某种微妙的解脱感。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正像蛇蜕皮般，逐渐展露出一种新的样貌。混乱、血腥、疯癫、肮脏……

    乔弗里看到了末日，旋即，他便怀抱世界的真相死去。

    琥珀拾起地上的糖罐，未被乔弗里吃下的黑色黏液迅速钻进罐子里，她盖好盖子揣进衣服里。

    被“吃”光的乔弗里，从地上爬起来，举止笨拙，仿佛刚学会走路。他带着愉悦的笑容，蹒跚着出了禁地。

    “他会去哪？”琥珀看着乔弗里渐行渐远的身影，问道。

    梅塔站起身，拍掉腿上的尘土，回答道：“他所愿望的地方。”

    很快琥珀就知道了答案。

    那时候，她和梅塔从乔弗里的宿舍拿到了报信鸟的契约函，函上封了几根鸟的尾羽，梅塔取下一根，唤来一只隼。

    猎隼稳稳停在他肩膀上，羽毛灰褐，胸腹棉白。

    报信鸟的羽毛在梅塔手心里悬浮，猎隼紧盯不放，那羽毛突然飞射出窗，猎隼展开双翼，长啸一声，龙卷风般疾追而去。

    只需等待猎隼捕猎归来。

    碧空万里，猎隼消逝如一颗黑点。琥珀看得出神，直到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传信人惊恐地传来一则消息，乔弗里坠楼身亡。

    梅塔沉痛地拍拍传信人的背，琥珀站在一旁，面无波澜地看着他，看到他几欲落泪的模样，看到他说：“乔弗里，是我永远的朋友。”

    正直善良的乔弗里的死亡，给学院的天空蒙上一角灰色，与乔弗里交好的人们不愿相信他突如其来的死，对于裁决部盖章的自杀行为更是强烈反对。

    规模不小的调查行动正在展开，曾与乔弗里产生过冲突的人都需经过盘问。

    琥珀躲过一劫，她感谢乔弗里不知是愚蠢还是聪明的做法——为了保密他开学宴时的谈话，他未向除梅塔以外的人透露过她对他的冒犯行为。

    而有人就未走这样的好运。伊莱亚斯杀气腾腾地找到梅塔，说他真是做了件厉害事。

    “你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现在被列进调查名单，我连这个什么乔弗里是谁都不记得，他们和我说一年前我和那个人发生过矛盾！”伊莱亚斯怒极反笑，“裁决部这些人还不去办马戏团，就辱没他们的才华了！”

    “又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琥珀从书柜探出头，半开的柜门遮挡住她的身体，使其他人难以注意到她。

    她抱着几本书放在桌上，自顾自翻阅。

    “我没有怕，我只是……”伊莱亚斯凑过去，依偎进她怀里，带着甜蜜的笑，“只要您相信我就好了。”

    他仿佛还在被某种阴影所围困。

    趁着琥珀翻书之际，伊莱亚斯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他拾起瓷盘上的夹子，预备把糖块加入茶里。

    在他揭开盖子时，一声喝止暂住了他的手，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糖罐里蠕蠕而动的黏液瞬间溅射到他的脸上，他痛呼一声捂住脸颊。

    琥珀眼疾手快扯开他的手，抓住那些黏液甩开，他眼睛下方那块细润的肌肤，开始蔓延可怖的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