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罌粟（2）：失手的賽蓮

    涼亭外的矮樹叢裡，發出陣陣蟲鳴聲，數隻紋白蝶翩翩飛舞在花圃之上，享受雨後的溫暖秋陽。

    坐在涼亭中的倪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難怪妳的手機鈴聲音樂這麼特殊又很悅耳，原來是因為這層緣故。」

    石允芯點點頭說：「我隔天就買了那張『優拉糖果』的CD，專輯名稱是”I   Can   Hear   the   Heart   Beating   as   One”，我能聽見彼此融合的心跳聲。」

    倪馨以欣羨口吻說：「好浪漫，沒想到『雨男』身上除了沾染冷漠和雨水氣息之外，還藏著溫柔體貼的氣味。」

    此際，倪馨和石允芯一同坐在六月雪花圃附近的涼亭之中，一隻可愛的三色小花貓不停磨蹭倪馨的嫩白小腿。間隔一段距離之外，是另外一座小涼亭，裡頭坐著法律系系花琲璇和一位高帥型男，兩人正在彈吉他唱歌，一副神仙眷侶的甜蜜模樣，使人羨慕不已，然而不遠處的老舊建物轉角，有個畏畏縮縮的男同學在偷看這對情侶的互動，仔細看的話，他一副泫然欲泣的頹喪模樣。

    由於倪馨如貓一般的好奇心作祟，想弄清楚為什麼石允芯會知道「雨男」的秘密，於是在下午約她到涼亭附近散步，順便探詢「真正的秘密」。石允芯從未把一年前的落難經歷告訴他人，就連對密友沈依婷也守口如瓶，完全隱瞞這段屬於她和雨男之間的奇妙邂逅。

    「倪馨，秘密聽起來好像很浪漫，但是他拒絕讓我聽見任何心跳聲，如同琲璇早已婉拒那位文質彬彬的帥哥。琲璇喜歡的是在那邊探頭探腦、完全不起眼的哲學系艾綸。已經出現的東西，是如何也無法忽略它的存在，例如『愛』，好比是被強迫接受的『物體恆存』概念一般。」石允芯的口氣顯得十分無奈。

    「咦？」倪馨顯然一頭霧水。

    慧黠美麗的琲璇很認真輔修心理系課程，倪馨和石允芯對她並不陌生，大家有兩三堂共同的課程，方才也相互點頭致意。

    「妳知道的，依婷總是有很多身邊的八卦消息，其實琲璇很早就拒絕過那位型男，他們在高中曾經短暫交往過，看起來很相配，假如不合適的話，再漂亮的花也會在肥沃土壤中慢慢枯萎死亡。罌粟，很難在太多水的環境中存活，但是荷花就可以。我們初次見到他的那一天，教室外也下著滂沱大雨，花圃裡滿滿的水，怎樣也排不出去。」石允芯望向眼前草皮，彷彿那裡開出了一朵鮮紅罌粟卻在雨水中逐漸枯萎死去。

    許久之後，她們兩人才明白有時候愛和憂鬱一樣，滿滿地堆積在內心，無法輕易說出口。

    石允芯回過神後問道：「倪馨，妳知道法蘭德斯和生長在那裡的罌粟花嗎？」

    倪馨搖搖頭後，彎腰撫摸小花貓的頭部與頸部。

    另一座涼亭傳來琲璇的歌聲，襯著溫柔的空心吉他旋律：

    “Let   down   and   hanging   around

    Crushed   like   a   bug   in   the   ground

    You   know,   you   know   where   you   are   with

    Floor   collapsing,   floating…”

    「那天晚上我和雨男在汽車旅館房間也一起聽了”Let   Down”這首歌曲。」石允芯繼續述說未完的故事。「妳知道為何他對花卉的知識很豐富嗎？因為他的母親曾經是調香師而且十分喜歡植物。」

    小花貓身旁竄出了一隻灰色小虎斑貓，對著允芯輕叫幾聲，她順著輕柔叫聲回到那一夜的記憶。

    ****

    「哈囉，你可以把我包包裡的粉紅色化妝包拿來嗎？」石允芯在浴缸內發出輕柔呼喚。

    這句特殊要求宛如從異次元空間劃破而來，用力敲打著冷漠雨男的耳膜。

    「這…這不太好吧？」

    「我說拿過來就立刻拿過來！你是沒看過女人裸體嗎？放心，我現在整個人泡在浴缸，你什麼都看不見。」

    十多秒之後，石允芯的粉紅色化妝包出現在眼前。

    她整個人浸泡在按摩浴缸內，水流不斷相互沖擊，激出白色水花，也在她的心中打出陣陣漣漪。

    「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右肩頰骨有三角形的三顆痣？還有左大腿內側，那裡這麼私密，為什麼會被發現？甚至知道我擦的香水品牌，即使對花卉再瞭解也不太可能呀！你…」石允芯故意稍微從水面起身，露出性感鎖骨曲線。「你是不是偷偷暗戀我？剛才那三個不要臉的色狼是不是你安排好的暗樁？」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才沒有那麼低級惡劣。我母親曾經是調香師，參與過一些香水的設計，尤其是日本品牌。『一生之水』是她最鍾愛的香水，”Flower”也很喜歡。她本身很喜歡植物花卉，小時候會教我分辨花的種類與氣味，可是得要先學會和植物做朋友，否則妳會記不住它們。」

    「人可以和植物做朋友？」

    「對啊，石同學…」

    「拜託，請叫我允芯。」

    「允芯，妳知道植物也會傷心難過與感到疼痛嗎？」

    「怎麼可能？像是含羞草被碰觸後的反應嗎？」

    他搖搖頭後回答：「根據巴克斯特效應（Backster   Effect）的研究結果，植物其實也有感情，它們比人類還怕痛，彼此之間可透過許多我們未曾注意的方式相互溝通。妳對它們友善，他們也會用和樂的方式加倍地對待妳，綻放出芳芬美麗的花朵，萌生新綠枝枒。這點要比我們人類好太多了。小時候在東京住過一陣子，家裡的後院種了好多花草，也會和meimei一起去媽媽的公司參觀或試香，那時我就喜歡上花卉。受到媽媽的影響，我也喜歡安靜觀察自己周遭的人事物。」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照這麼說的話，你偷偷觀察我很久了喔，不然怎會發現那些特殊的痣？」

    石允芯伸出右手做出手指望遠鏡的俏皮姿勢，如果再起身一點點，胸前美景便會不慎走光。

    「剛轉到班上時，我總是坐在教室最後面，妳和沈依婷剛好常坐在我的前面兩三排附近，加上…」他的神色忽然轉為害羞，結巴地說：「唉…我不能說謊，加上妳確實很漂亮可愛，很能吸引目光，所以就很自然地觀察妳，但我不是變態。有一次上課時，妳身穿白色露肩小洋裝，裙襬有金色刺繡，裙身則有幾朵豔紅罌粟花點綴，那套衣服十分好看。那時汪立泓就坐在妳身後，他似乎想偷偷叫妳卻不小心扯掉右上半邊洋裝，那時妳非常生氣，狠狠打了他的頭。為了美觀起見，那天妳穿上粉藍色無肩帶內衣，所以右肩頰骨附近的三顆痣就被我看見了。」

    石允芯萬分訝異他竟然記得如此詳細，連內衣顏色款式都烙印在腦海之中。石允芯也很鍾愛那件洋裝，只有碰上重要場合才會穿上它。

    「你記憶力這麼好，簡直就是攝錄影機嘛！」

    「至於大腿內側的花蕊痣…這…」眼前的錄影機倒帶功能似乎出現故障，遲遲未能重現當時的影像。

    「快給我從實招來！不要支支吾吾。」

    石允芯鼓起雙頰，做出生氣不滿的淘氣表情，伸出右手彈了一下雨男的額頭，有如想喚醒他故意遺失的記憶影像。

    「允芯，妳先別生氣，我老實說就是了。系上圖書館一年前還在舊址，內部空間很狹窄卻又做成樓中樓設計，二樓是外文與碩博士論文藏書區，為了優化藏書保存度，所以放了好幾台電扇，如果女生穿短裙從一樓走簡易樓梯上去，在底下的A1區可看見若隱若現的裙底風光，假如電扇剛好轉到這個角度，強風會稍微吹掀裙子，因為那裡人不多，加上空間視野侷限性，多數女生都不會注意也不在意，但是那時處在A1區就會一覽無遺。那天妳穿著菱格紋學院風及膝短裙，好像要去系圖二樓找某本論文，一位外系的同學不時會出現在A1區，很早就引起我的注意。當妳跨上樓梯走到二樓時，他的舉止相當怪異，當妳下樓時，他露出不安又興奮的神情，於是我在妳離去之後上前詢問，發現他用手機偷拍妳的裙下風光，所以就看見大腿內側那顆像小花蕊一樣的痣。」

    錄影機順利一口氣重現當時場景，栩栩如生，反倒使得石允芯更加不滿。

    「天啊，竟然有偷拍色狼，你為什麼沒有舉發？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系圖後來搬遷到新館區，二樓藏書室也順勢拆掉，那裡已經變成自習室，所以不會再有偷窺或偷拍之狼，那位同學誠心向我懺悔，我順道檢查他的手機，發現僅有偷拍妳的照片而已，他坦承是妳的仰慕者，一時忍不住才會偷拍。如果我舉發的話，那位同學會被以妨害秘密罪起訴，所以我就代替妳原諒他了。」

    「你可以這樣代替我嗎？」

    「非常抱歉。」他慎重向石允芯鞠躬致歉。「我認為讓那位同學在刑罰體系之外，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或許比較妥當。」

    石允芯縮回曼妙身軀，遁入浴缸之內後說：「算了，至少你很誠實而且也算做了好事。」她吐了一口氣後瞬間露出可人笑容：「你觀察我這麼久，覺得我像是哪一種花呀？」

    他毫不猶豫回答說：「法蘭德斯的罌粟。」

    「髮什麼絲？為什麼罌粟前面要加上奇怪名稱？」

    「請自己查詢，但是妳現在比較像是百年一遇的賽蓮。」

    「那是什麼美麗的蓮花？」

    石允芯的無辜水汪汪雙眼眨了好幾下，用左手舀起浴缸中的溫水，順著右鎖骨的美好弧度淋下，果真有賽蓮的魅力。

    正當石允芯納悶之際，他遞出自己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賽蓮」的簡介：

    簡單來說，賽蓮（Siren）不是一種花，而是希臘神話中，在海上用天籟歌聲誘惑水手撞船觸礁的奇特生物，一開始的形象是美麗海上仙女，不知何故，後來演變成兼具邪惡面向的妖精。

    「什麼嘛，真過分，竟然說我是水中妖精。」

    石允芯發出怒氣後旋即露出賊笑─反應極快是她的特色與優點。她開啟手機拍照功能，熟練拍下泡澡自拍照並且加入了自己的通訊軟體帳號。

    「等一下，妳在做什麼？」

    發現禍從口出後，冷漠雨男慌張地想阻止石允芯的舉動，然而為時已晚，賽蓮早已掌握了優勢。

    石允芯完全不予理會：「聽好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更換手機桌布畫面，除非你交了女朋友。第二，如果我傳訊息給你，一定要讀必回，不能只回覆貼圖或表情符號。第三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手機螢幕放妳的泡澡自拍照怎麼可能交到女朋友？可是為何我要答應妳啊？」他一臉懊惱地埋怨。

    「誰教你要偷看我的裙底偷拍照，外加私縱嫌犯。對了，剛剛你還罵我死婊子騷貨。」她嘟起朱唇抱怨道。

    「那根本不是真心話，而且如果沒有我…」

    「你這臭小子還想狡辯嗎？」理直氣壯的石允芯刻意提高了音調，氣勢相當驚人。

    「算了，我也只能勉強答應了。」

    石允芯滿意地點頭微笑：「這樣才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情緒已然緩和的美麗女孩泡在浴缸之中，繼續把玩救命恩人的手機，使喚對方的能力遠超傳說中的賽蓮。

    「你是外星人嗎？通訊軟體內幾乎沒有好友，連班上的群組都沒加入。那個『荷』是誰呀？」寫著「荷」的好友一欄還有兩則未讀訊息。

    他一把搶回自己的手機，接著沉默不語。

    「你生氣了喔？」

    「沒有。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退房了。」

    石允芯點點頭後想直接從浴缸內「芙蓉出水」，猶如海上賽蓮一般。

    「這…妳先等一下，讓我先回去房間。」他的神情羞赧，趕忙快步走回房內。

    石允芯不禁發出笑聲，心想：我都不害羞了，你是在擔心什麼？

    起身之前，石允芯摸了一下自己的飽滿左乳，不久前被揉捏與吸吮的厭惡感依然附著其上。

    「用甜美的記憶來覆蓋不是很好嗎？」

    她對自己說出曖昧又模糊的話語，無奈地抓起毛巾，再次用力擦拭自己全身。

    不一會兒，石允芯大方地裹著白色浴巾走了出來。

    「你真的不要？房間的費用都付了，那兩個不用也很可惜。」

    這個虛虛實實的邀約，確實很有海上賽蓮的韻味。

    「如果妳怕浪費的話，可以把兩個保險套拿回去，我一點都不介意。」沒有暈船的水手硬是抵抗了賽蓮的聲聲誘惑。

    「唉…你真是一塊朽木，不過卻值得讓人信賴，這樣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呢？」

    房裡發出一聲嘆息，然而卻透出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法蘭德斯的罌粟終究無法讓人接近。」

    「你在說什麼？大聲一點。」

    「沒事，快一點穿上衣服吧。」

    石允芯很快地穿上原先服裝和清潔妥適的內褲，驚慌情緒已然獲得緩解，安靜等待著眼前的水手揚帆啟航。

    「現在已經沒有捷運，我幫妳叫車。」

    沒想到這個笨水手竟然想幫她叫計程車。

    「你不送我回去宿舍嘛？」

    「我沒有車，只有騎機車，平常也是騎機車或搭捷運再騎自行車來上課。」

    石允芯提問：「有額外的安全帽嗎？」

    他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那就可以了，你不能送我回去嗎？人家現在還是會害怕。」

    石允芯雙眼露出天真無邪的祈求光芒。從來沒有人可以抵擋這種眼神攻勢，就連被梅杜莎石化的男人都會瞬間解封。

    「好、好，我知道了。」

    石允芯趁他不注意時，將床頭櫃兩枚保險套收入自己的化妝包之內。

    兩人相偕走下樓，準備騎上機車以完成退房手續，把驚恐的落難回憶丟在汽車旅館的房內。

    ****

    「允芯，妳很少乘坐機車，對吧？剛才連安全帽都戴不好。」

    「還好啦，我就說自己還是會害怕，剛才是手發抖。」

    事實上，石允芯搭乘機車的頻率，只比她登陸月球的次數多一點而已。

    機車騎士相當貼心，先拿出置物箱內的外套要她蓋住自己跨坐後的雙腿，接著脫下自己身上的淺灰色外套，示意她趕緊穿上。

    石允芯摸著發出淡淡清香的外套後說：「這…那你呢？難道不會冷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後回答：「放心，我有寒冷體質，根本不會怕冷。」

    「雨男又加上寒冷體質的話，不就變成雪人了嘛？」

    石允芯倚著他，隨口說了個冷笑話，她看見機車騎士在全罩式安全帽下的羞赧笑容。

    後來石允芯萬分後悔說出這句玩笑話，甚至祈求時間之神柯羅諾斯將時光倒流，讓她可以重溫這個夜晚的短暫美好，她將不顧一切從浴缸中起身，緊緊把雨男擁在懷裡，再也不放開，讓雨男溺斃在法蘭德斯的罌粟花海中，直到化成灰燼為止。

    機車奔馳在黑夜之中，石允芯雙手環抱住機車騎士後閉上雙眼。

    「妳在做什麼？」

    「幫你繫上安全帶呀！」

    「手快放開啦，這樣我很不習慣。」

    「騎機車不繫上安全帶會被『警察杯杯』抓的，如果我放開雙手，就變成我沒有安全帶了喲。」石允芯頑皮又機靈，使得機車騎士難以反駁。

    兩道溫暖的力量在此刻相互傳輸，使得夜風吹襲不再感到寒冷。

    機車後座上的石允芯很久沒有體會到如此安穩的感覺。

    外型亮眼、反應又敏捷的她，身邊始終不乏眾多愛慕追求者，然而追求者類型幾乎都很相像：高富帥、擅長言語表達但缺乏耐性，習慣用物質來滿足女生一時的虛榮心和歡心，很少去瞭解她真正想要的愛情模樣是什麼？因為追求者同質性過高，導致表面上看似很多人熱情示愛，實際上幾乎只有「一個人」，讓她選擇的機會反而變得十分稀少。

    「物體恆存也要先知道那個物體的樣貌。」

    「妳在說什麼？」

    風聲在兩人耳邊呼嘯而過。

    「我說…你喜歡我嗎？」石允芯在機車後座大喊出聲，深夜的風在她身旁競速。

    「風聲太大，我聽不清楚。」

    石允芯用手輕敲了他的安全帽，兩人同時發出低分貝笑聲。

    「即使喜歡的話，又能如何？」機車騎士忽然發出只有微生物聽得見的低語。

    「你偷偷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根本沒說話。」

    「明明就有說，我的手可以感覺你的胸腔在震動。」她環抱機車騎士的雙手加強了力道。

    「那是我在咳嗽。」

    石允芯覺得和這個平日冷漠的傢伙鬥嘴相當愉快，雖然除了解釋說明之外，其餘對話都非常簡潔。

    「今天晚上都是我問你問題，我其實非常大方，現在換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

    「我沒有任何想知道的答案。」

    石允芯宛若女神一般，下達了神諭：「怎麼這樣啦？你觀察我這麼久，難道沒有任何疑問？快點問！」

    過了幾秒之後，騎士停在紅燈下大聲詢問：「胸圍罩杯多少？」

    「32D   Cup。」

    旁邊一位中年男子好奇盯著美麗的石允芯，她對那位男子做出吐舌鬼臉表情。

    機車在綠燈亮起後，再次啟程向前奔馳。

    全罩式安全帽下拋出限制級的問題：「比較喜歡接吻還是做愛？」

    「都很喜歡，更喜歡邊接吻邊做愛。喂！怎麼都是這種問題，和你平日給人的感覺反差太大，可以認真一點嗎？」

    「最後一個問題非常認真。」

    石允芯抱緊騎士後躍躍欲試，忍不住發出一絲喜悅笑聲。

    「允芯，妳對死亡有什麼看法？喜歡的情感，可以適用在妳剛才說的『物體恆存』概念嗎？」

    好幾台改裝車在兩人身邊高速競飆而過，後座上的靚麗女孩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寧可回答那些使人臉紅心跳的問題。

    兩人在接下來的路途不再交談，石允芯始終緊緊抱著眼前的騎士。他的背膀不厚實卻可靠又溫暖。石允芯用力貼緊背部，想要聆聽他的心跳。

    石允芯朝夜風吐出鎖在內心的渴求：「下次可以帶我出去玩嗎？」

    「妳想要去哪裡？」

    「哈德遜灣看北極熊。」石允芯的語氣在勁風中顯得興奮，猶如等一下就能見到可愛的北極熊。

    「這個願望實在太困難了，恐怕需要奇蹟。」

    「你不知道我是『帶來奇蹟的女孩』嗎？」

    石允芯緊抱的騎士沒有回話，反而難得哈哈大笑。

    「你真是沒禮貌，爸媽給我取的名字就是『石中花』，允許石頭開出漂亮的花蕊，不就是帶來奇蹟嗎？」

    「原來是這樣解釋，我明白了，不過還是換個地方吧。」

    「我們一起去深夜的海邊聽浪潮聲。」

    「或許會遇上卡夫卡和命運的風暴。」

    「什麼風？」

    機車驟然加快速度，馳騁在一條未知道路之上，等在前方的命運風暴悄悄醞釀著一場驚心動魄的無盡之雨。

    經過二十多分鐘，機車騎士終於把歷劫歸來的美麗女子護送至女生宿舍門口。

    「今天晚上真的很謝謝你。」抵達宿舍已是凌晨兩點，石允芯更用力抱緊機車騎士，在他耳邊道出由衷感謝。

    甜滋滋的聲音爬入全罩式安全帽之中，期待著更甜蜜的回應。

    取下安全帽與外套後，她本來想偷偷親吻騎士的臉龐來答謝，誰知下一瞬間，一道寒風從黑暗深處奔出，那道冷漠身影已隨著機車引擎聲消失在黑夜之中。

    ****

    「允芯，妳們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就這樣一清二白離開汽車旅館？」倪馨對於汽車旅館之夜的秘密結尾感到詫異。

    石允芯落寞地答說：「很不可思議，對吧？」

    「沒想到賽蓮也有失手的時候。」倪馨故意挖苦魅力十足的石允芯。「但是我覺得好純真浪漫，好想嘗試看看。」倪馨至今還保留著人生寶貴的「初戀」。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反覆聆聽那首”Green   Arrow”。我傳了訊息給他，再次向他道謝，還故意說『明天中午見』，暗示他可以一起吃中飯。」

    「他真的有好好回覆訊息？」

    「嗯，沒有任何貼圖或表情符號，他寫了『不客氣，明天沒有課』竟然連晚安都沒說。」

    倪馨聽聞後深深嘆了一口氣，連眼前的小花貓都感受到其中的憂鬱。

    「隔天中午他果然沒出現，結果那夜之後的兩週，他完全消失在校園之內，無聲無息，宛如帶著他的雨傘回到外太空去了。」

    「我想起來了，雨男剛轉學進來時，確實有兩週完全銷聲匿跡，明明就是秋冬時節，那兩週校園裡也沒落下任何一滴雨水。」

    「因為那時他嚴重『摔車』，而住進醫院了。」

    不再下雨的天空一片晴朗，小花貓用力伸了個懶腰，貼在倪馨身邊，聆聽接下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