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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那个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渐近,圆子猛地一抬脸,严肃地皱起小眉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世事难料,当初那个在襁褓中只嘬手指不吭声的圆子,竟早早成了个小话篓子,且口齿伶俐到时常让大人们叹为观止。云烈脚下一滞,当年的某个噩梦如乌云般遮住了他的眼。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圆子已跳下石凳,从容迈开小短腿,摇摇摆摆来到他面前站定。“门口的人放你进来,那你就不是坏人,”圆子仰头仰得十分辛苦,但昭王府小主人的气势是不倒的,“叔,你是从防区回来的?见过我父王吗?”险些咬碎一口白牙的云烈忍无可忍,弯腰抱起面前的小家伙,瞪着眼与她四目相对,“老子就是你父王!”这嗓音疲惫中带着沙哑,却让圆子觉得很熟悉。她蹙眉打量了云烈半晌后,忽然面露做作的喜色,亡羊补牢般伸出小短手抱住云烈的脖子。“诶呀,我方才就想说,这黑脸大叔怎么跟我父王一样好看!”云烈忍住将圆子捏成“扁子”的冲动,目光幽幽地望向闻讯而来,却在树下扶着石桌笑弯腰的妻子。有没有人来说一说,他不在家中这八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可爱的女儿为何会变成了这么个见风使舵、油嘴滑舌的小混蛋!第86章番外作为昭王府的小主人之一,圆子开蒙识字自然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早。在圆子三岁那年,云烈特意请傅颖牵线,延请清芦孔家的四姑娘孔意做了圆子的启蒙西席。孔家是昭王府藩地六城之一清芦的大姓,虽这家人无心官场之事,却自来有“诗书传家”的家声盛名。孔意虽才二十有五,其学养在孔家年轻一辈中却很是出挑。她治学严谨且专注,对大缙周边许多小国、部落的风俗民情钻研尤深,在学界小有声名;虽心性板正少了些圆滑,却是个极好的启蒙师长。有孔意这样的良师引路,圆子到七岁进州府官学小书院时,在同龄人中间就已显得格外“渊博”了。为了不让她与书院同窗们隔阂生分,昭王府的二位殿下早早叮嘱过书院山长,在书院中对她的出身家门刻意模糊,只道她父亲是临川军的人,母亲从商。她自己也懂事,既提前得了父母吩咐,便也从不在同窗们面前多提出身家门,与大家混作一气。因她较别的孩子懂得多,性子也大方,又是个话篓子,在同窗间颇得人缘。每日午间,小书院花园的凉亭中总能看到很多小小学子围成一圈,中间那个滔滔不绝的必是圆子无疑。对同窗们来说,圆子“引经据典”讲起的故事,比小书院先生们讲得要易懂许多,最重要的是,她会讲得很有趣,比坊间说书人还有趣。不过,听圆子“说书”那也不是白听的,得用糖果、点心做报酬;若然同窗家中一时没有像样的糖果点心,便得给她一些零碎铜子儿,不然是不能在凉亭听她“说书”的。说来倒也不是她贪人便宜,全因她像个属蚂蚁的,生性嗜甜,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贪嘴,卯起来将府中膳房泡的糖醋蒜瓣一气儿偷吃小半缸;吃得个满嘴蒜味,自然被罗翠微逮个正着,险些没气得将她塞到缸里跟蒜一块儿泡了。罗翠微忧心过犹不及,便下令府中严格管控她的甜食份额;云烈虽偶尔瞧她可怜巴巴,便“偷渡”一点给她,却也不会给太多。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这般辛苦地“卖艺求生”,实在是因为家中管得严之故。不过,也因为她每日都要在小书院内“卖艺”挣口粮,这也促使她回府后总是手不释卷。毕竟,她的“主顾”始终都是同样一拨小伙伴,若每日总是讲一样的内容,这“生意”可做不长久。这日午间,照例又是她在凉亭“卖艺”的时候。小同窗们纷纷奉上各自从家中带来的“听书报酬”,耐心地等着她先一饱口福。趁她塞点心的当口,有位同窗随口好奇,“圆子,你的大名究竟是什么?”是了,圆子长到七岁,大家却还是叫她“圆子”,连小书院先生们也这么叫,谁也不知道她的大名究竟叫什么。“还没想好呢,”圆子一手捏着半枚豌豆黄,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的,“我爹娘说,任我愿跟谁姓都行,但得由我自己选。”姓氏没定下,自然就没有大名。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点心,蹙眉叹气,“这太难了。”大缙的孩子们随父姓随母姓的都有,但通常都是出生时就已由父母商量后定好了;让孩子自己选姓什么,这实在有些新鲜。小伙伴们觉得稀奇,便七嘴八舌地建言献策了。“看哪个姓氏笔画少!”圆子又塞了一口点心,边嚼边摇头:“也没差几画。”当然,“雲”字比起“羅”字是要少几画,可圆子的西席早就替她分析过,云字背后所代表的责任与束缚,显然更沉重些。见一计不成,小伙伴们又道,“那就,看你爹娘谁在家中说话更有分量!”这个思路很清奇,答案也很显而易见。圆子眼儿一亮,笑眯眯拱手道,“多谢指教。”(二)这日回府后,圆子郑重地找到自家父母,小脸上写满严肃:“想好了,我姓罗。”她想,反正家中还有二弟、三弟,以后或许还有别的弟弟meimei,总会有一个傻瓜愿意姓云的。罗翠微与云烈相视一笑,这就定下了。“落子无悔,记得吗?”云烈噙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以为年纪小,做了决定就可以反悔。”“父王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圆子坚定地点点头,“毕竟,姓云的在这家中说话没什么分量,我又不傻。”“圆子,不许胡说,”罗翠微板起脸,“那是你父王让着我。”这些年来总是云烈让着她多些,惯得她有时也没太注意分寸,竟让孩子都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说嘴了。开什么玩笑,罗翠微的夫婿,只能她自己欺压,旁人可不行。连自家女儿也不行。得了妻子的维护,云烈心情大好,按在圆子头顶的大掌略沉,笑道:“‘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孔西席还没有教给你?”圆子一向懂得看脸色,知道自己嘴瓢惹祸了,赶忙抱头蹲地,扬起讨好笑脸:“我懂了,昭王府两位殿下是同样的地位,只是姓云的要让着姓罗的一些。多谢父王与母妃教诲,孩儿谨记。”云烈满意地点点头,罗翠微则是头疼地揉着额心,好气又好笑。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