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子守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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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琪只留下一张便签就离开了家的第五天,梅舟童向梅女士打去一通电话。 “喂,mama。”梅舟童一边盯着天花板,一边用手剐蹭着烟灰缸沿的纹理。 古铜色的烟灰缸里还留有葛琪走前吸烟留下的烟灰。 “怎么啦?” “小琪……她和我吵架,生气走了,这几天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梅女士那边似乎有伴,听到这话,又沉稳地走到一个安静角落里接听。 “是吗,什么时候走的?” 梅舟童垂下细长的睫毛,耸了耸眉,又揉了下太阳xue,懊恼又不解地说:“大概五天前,我一回到家,结果没看到人,只留言说要出去玩几天。我以为她没有生气,两天后给她打电话发讯息,但是都把我拉黑了……mama,我联系不到她,怎么办?” 当然,他还试过用阿孝的号码去联系妻子,依然得不到回应,后来又开了几个新号,结果更是直接关机,好像一句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他不知道有什么事会这么严重,叫妻子久违地生气到不理自己。 “你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 “我才没有,不知道她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烦死了。” 梅女士听到自己的儿子抱怨又不耐烦却满是不安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mama替你去问问小琪,不过后面的事就得看你自己了。” 梅舟童收起手机,走到浴室里去卸妆。他这几天失眠症又犯了,只能暂时吃药应付,但到昨天,甚至连药物都没了作用,以至于快到天明的时候才小憩了一会。他早晨起床的时候面容憔悴,于是化了点淡妆,用的还是葛琪的化妆品。 他的精神很不好,自从联系不到葛琪后,他也没了心情和阿孝去俱乐部玩。 卸了妆后,他又去厨房烧水,想煮点面条吃。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微弱,虽然没有胃口,但他寂寞极了,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做。 梅舟童白皙的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他紧盯着黄色的火焰发呆,看着看着竟不禁落下泪来。他的心情没来由地糟糕透了,又突然不想煮饭,行尸走rou似地转身躺倒在沙发上。 他蜷缩在沙发的一端,双手使劲揪住自己的头发,不怕痛似的缠绕拉扯,又转而抓挠自己的臂膀跟脖颈,留下一条条红痕,有些地方甚至因为过度抓挠而渗出血珠。但也许在这种时候只有痛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他一侧的眼泪顺着圆润的鼻端划下,无声哭了一会又大口喘息起来,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着呼吸。他到此刻满心都是强烈的恨意,以至于又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般强迫自己忽略掉对某种东西的强烈渴求。他在折磨自己,而这种折磨没有缘由和意义,像无端生起的祸事,令人惊讶又厌恶。 也许是痛得太久了,他的脑袋变得越发沉重。 梅舟童闭上迷蒙的双眼,虚弱地想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 葛琪将要进电梯时,里面有一个老人垂首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于是她站到一边让对方先过。等她进到梅舟童所在的房间时,刚好瞧见梅舟童正虚握着一个护士的手观察她手心。 葛琪视若无睹地敲了敲门,不太响的声音引得梅舟童抬头看向她。 “啊,你来啦。”梅舟童笑弯了眼,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护士的手。 葛琪拿了一束花递到他面前,“喏,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梅舟童虚虚地伸手接过,低头轻嗅了一下,“好香啊,我喜欢!”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不过才几天没见,竟像初次见面一样尴尬。梅舟童称赞了花之后就没抬头,反而一直看着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葛琪听到他对面电视里正在播放什么综艺节目,整个房间只剩下电视嘈杂夸张的声音。她坐到他床位边的椅子上,手交叉放在腿上,决定再陪他一会。 “帮我把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一惯的命令语气,却仿佛因为生病变成了一种恳求。 葛琪轻柔地把花放到一边,再转身时梅舟童已经拉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很凉,像没有血液流经这里似的。 “粥粥?” “坐到床上来陪我,好吗?” 梅舟童的表情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时强势傲慢的样子。连葛琪那种迟钝的神经都感觉到不对劲,不过她向来只一味地满足他,于是脱下自己的鞋子,跟他一起靠卧在床上。 梅舟童看她上了床,又扯过自己的被子将她盖住,拍了两下被面,才把自己的头靠在葛琪的肩上。 “我重吗?” “不,你好像变瘦了,没有照顾好自己吗?” 梅舟童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的右手十指交叉扣住葛琪的左手,手臂也尽力往葛琪身上贴。葛琪觉得这种局面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梅舟童总像个小女孩似的爱哭又没有安全感,也总喜欢跟在葛琪身边。 他们就这样靠坐在一起看对面的综艺节目。葛琪对这种东西没兴趣,梅舟童却看得起劲,还被逗笑了好几次。 “你的戒指呢?”梅舟童摩擦着她的手指,突然漫不经心地问到。 葛琪拿出手看了看,她已经很久没戴过戒指,完全没意识到上面缺了一枚指环,她嘟了嘟嘴,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放在家里了吧。” “前几天我联系你,你干嘛不回我?” 葛琪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来,本来准备等他出院了再和他说,这样反倒省事了许多。 “我想……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我们并不适合做夫妻。” “不适合……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说?”梅舟童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来回摩挲着他的手指,他就靠在她的肩头说话,话音带起的震动透过她的皮肤传进骨髓,给人一种酥麻的感觉。葛琪觉得有些痒,下意识歪了歪头,顺势蹭了蹭他的发顶,这幅样子却不像是要和自己怀里的男人离婚,更像在调情。 “我感觉我们并不是互相爱着彼此的,但我还是可以像喜欢朋友那样喜欢你。”葛琪讲道理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就不会那么大,像米糕一样软糯。 “你的意思是,你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不是这样,是你不爱我,你爱我我就会爱你。” 梅舟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捧腹大笑,笑到蜷起身体,笑到颤抖,笑到流泪。等他忍不住咳嗽几声之后,就缓缓直起身,又一下卸力将尖细的下巴放到她的锁骨处。 葛琪怕他摔倒,便伸手搂住他,但被磕到锁骨的一瞬间有点痛,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说,你这几天出去,是不是为了找你在外面认识的人?”梅舟童近距离盯着她,双手也圈住她的腰。 “我确实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呵呵……”梅舟童突然坐了起来,原本挨着彼此暖乎乎的地方霎时变得冰凉,似乎不断有冷流经过,让他们之间亲密的距离一瞬间变成一个世纪般那么遥远。 梅舟童用苍白的双手捂住自己同样没有血色的脸,葛琪能听到他越来越大的喘息声,像是一匹被拴已久的野马立刻就要脱缰。他又开始抓挠起自己的耳朵和头皮,那频率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像恨不得撕下自己的一层皮,直到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突然吼叫道:“你背叛了我!” 葛琪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她每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这疼痛促使她扑上去抱住他,用力地扒下他的手,将他的头搂进自己的怀里。她不断抚摸他的脸颊以让他尽快冷静下来。她的手被眼泪浸湿,但她来不及思考,她被他突然的自残行为给吓住了,以至于一下子成了一个说不出话的哑巴。 “你又背叛了我。”梅舟童还在呜咽着指控她的罪行。 他的泪水多到打湿她的脖颈。 而葛琪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滴在梅舟童发中,她颤抖着声音回答:“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