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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台年老体衰的空调;靠近柜台的墙边,是一个同样齿落舌钝的立式玻璃门冰箱。挨着冰箱的,是一个不辨年龄的小型冰柜。许由走进柜台里,才看清老板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那是一把木制无扶手旧椅,椅身上划痕斑驳,不辨纹路。许由觉得,这把椅子应该是这店里最年长者。许由将柜台桌面上的杂物收拾干净,才将挎包取下放在柜台上。稍微摆正了一下身后的座椅,才端正地坐在上面。许由拿起一旁塑胶封着的消费单,认真记下后,又将它放回原处。店内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单调杂乱,谩骂声伴着劣质的烟味,很适合看书。“哎你们听说了没,马上要上映的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石诃子演的那个。”男细音顿了一下,另一个男低音说:“好像是叫来着。听我老婆提过几次。”一声撞球声后,男细音说:“对对对,就是,演男一号的那男的朴广白,演技简直渣到不行,我媳妇儿还非得要我陪着看。”又一声撞球声后,男低音说:“看就看嘛,女人嘛,就冲着朴广白的脸去的。她看他的脸,你看你的球不就成了么?”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等球撞击声削减了一半,许由才合上手中的书,台球桌上只剩下一台有客人。许由站起身来,走到客人离去的那台球桌上,将其中一柄球杆用墙上的抹布擦拭干净后,挂回墙上,又转身去擦拭另一个球杆。许由擦拭球杆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球面,红3、红11和红13分散在在球桌远离许由的一侧,黑8在靠近他地一侧。许由将抹布放下,右手握着球杆俯下身子,左手支在桌面上架起球杆。许由瞄准靠近自己的黑8,送杆运球,黑8直线撞向最远的那个红13,红13准确入洞,黑8弹开,滚向红3。许由还未直起身来,红11已入了自己身旁的球洞。许由附着身子抬起头,送红11入洞的,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这男人仪表堂堂,含着笑在手中立起的球杆头部转着巧克。这是旁边那桌上的客人。许由直起身来,移到黑8的桌侧,附身,送杆运球。球从红11身上擦边滚过,黑8撞在桌沿上,红11纹丝不动。许由直起身来,看着那颗走错路的黑8,含着笑沉默。那男人站在原地俯下身子,只一瞬间,送红11准确入洞,而后直起身子站在原地,说:“我还以为你很厉害。”许由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略带歉意地笑笑说:“不厉害。刚才运气好罢了。”男人没有再看许由,重新回到了他的球桌旁。许由重新拿起抹布将球杆擦干净,挂回墙上,然后将所有桌球从桌底端起,放在球桌中间。至于那个黑8,他想了一会,还是将它放在了定点线上。“冠木,不是你们公司的么?”柜台后的许由没有抬头,但是他分辨得出来这不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声音里,没有挑衅的味道。“是啊,而且是我负责宣传策划的。还有一个多月就上映了。”这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许由落在书上的目光再次失焦:所以,他是力原影视传媒的影视策划?一声球撞击桌面的闷响后,沙哑的声音说:“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一声干净利落的撞球声后,那男人说:“嗯。脸和球,还有演技。都是。”沙哑的声音笑了,说:“那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去影院验证验证。”那男人也笑了,说:“好,到时候我送你几张电影票。”“到时候我送你几张电影票”这句话,许由对八哥说过,也对阿代说过。那是两年前,那时的他,还是力原影视传媒的影视策划。是他独立负责的第一个影片,讲的是一个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的男人,和一个梦中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影片两年前筹划开拍,本该年初上映,不知为何推迟了。晚上十点钟,弓着身子拖着人字拖的老板晃悠回了店里。店里已被许由打扫得干净。老板从大裤衩的口袋里翻腾出一把油腻腻的钥匙丢到柜台上,说:“工资周结,微信还是支付宝?”许由站在柜台里,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没有手机。”老板歪着脑袋,眯缝着眼瞅着许由,绕到柜台旁,在柜台的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个掉漆碎屏的杂牌手机,同样丢到桌子上,说:“先给你结现金。店里有事再打电话给我。”说完,老板手揣进大裤衩兜里,弓着身子拖着人字拖离开了。“谢谢老板。”直到老板的人字拖摩擦地面的声音消失,许由才坐了下来。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刚才那个碎屏的手机,试着按了一下下方脱了一半漆的按键,手机屏显示电量不足。许由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插线板,拿起上面的插头试了试,正合适。许由又抽了一张面巾纸,将桌面上的那把钥匙裹起来揉了几下,直到钥匙上的油渍被蹭得差不多,才放回桌面上。凌晨两点,店门外的声音逐渐落寞,许由起身来到刚离开的客人玩的球桌旁。这次只是擦干净球杆后将它们挂回墙面,收拾起桌底的台球扣在桌面上,将黑8放在它该在的位置。又将茶几上的垃圾清理干净,拎起垃圾袋,来到店门外的垃圾桶旁。垃圾桶里垃圾已满,旁边还昏睡着几个膨胀破裂的垃圾袋,呼出地腐烂和发霉的气味,在周围的空气中萦绕不绝。许由看了一下四周,走廊的另一个拐角处还有一个垃圾桶。许由走向那个垃圾桶,这个垃圾桶也已经满了,不过还没有漫出来。许由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在垃圾桶上,用力压了压,确保它不会掉下来,才拍拍手,转身回去店里。店里的冰箱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面对着冰箱,许由只看到他的后背,还有他手中的朱红色雨伞。“欢迎光临。”许由礼貌地打着招呼。那男人没有转身,从许由所站得角度看去,他的眼神始终停滞在冰箱门把手上。许由想,也许那刚被自己擦过的门把手,还不够干净。“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声音十分沙软,富有磁性。男人依旧背对着许由,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许由,许多的许,自由的由。”许由回答了这个问话人都不关心答案的问题。许由的声音,像折子戏。男人缓缓转过身,看着恭恭敬敬却带着一点倦意站在那里的许由,念着:“许由。”男人只是重复了一遍许由的名字,只有平仄音调,没有任何语调。“你以前是力原的员工?”男人又是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