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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翌日。这一回阿若的结契礼,再没出现意外变故。掩藏在郁容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在看到那二人敬拜天地时,一霎时烟消云散了。契礼比郁容想象的简陋多了。几桌子饭菜,丰盛程度大抵与过年时差不多,观礼的除了郁容,及如影随形的聂昕之,其余的基本就是福居社的人……勉强加上阿若口中的官兵,即是镇守这一带的两名逆鸧郎卫。郎卫们没吃酒,晃了一圈,无声地给聂昕之见了礼,便离开了。收拾干净的正屋,装点了新鲜采摘的红花芍药;挂上几盏彩灯,灯与灯串着染色的苇索;窗户与门上贴着喜字剪纸,中堂供奉着太阴君的神像;案桌上摆放着几盘茶果当作供品,半旧不新的香炉间袅袅燃起了线香。放了两挂爆竹,新人们敬天地、拜司掌姻缘的太阴君,再互相行礼,整个仪式便结束了。随即是新人给客人敬酒。一时之间,福居社热闹得好似过年。郁容跟自家兄长静静坐在贵客席上,目光落在今日从头红到脚的阿若。阿若一直面带笑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淡快乐的气息。看久了,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心微笑。明明成亲的不是自个儿,心里莫名充溢着沉甸甸的、暖融融的满足感。一不留神被阿若脸上的几抹殷红吸引了注意力。郁容瞬时忍俊不禁。这一带的婚俗挺有趣的,结婚是无论男女老幼,新人或是客人,皆流行抹红。一眼扫过去,满院子的人,大人小孩,面容全顶着鬼画符似的抹红,看着分外地滑稽,喜感又喜庆。郁容与聂昕之是外来的“贵人”,福居社的人不太敢靠近前,倒是逃过了一劫。脸颊被人轻轻地擦着。郁容怔了怔,回头看向闷不吭声的男人:“兄长?”聂昕之一本正经地表示:“面上有东西。”什么东西?郁容下意识地抬手,在这人适才碰到的地方抹了一把。遂看到满掌心的红色。“……”郁容瞪着一脸肃严的男人,简直……“兄长今年贵庚?”“廿有九。”郁容睨了他一眼,哼道:“再除以九还差不多。”多大的人了,这么爱“捣蛋”,手贱往他脸上抹红不说,还装得一副好模样。他刚用掌心在抹红上擦开,可以想象,自个儿这半张脸是什么样子。腹诽完了,郁容问:“‘红’在哪里?”“红”就是抹红的颜料。聂昕之“乖顺”地从另一旁的几桌上,拿了一碗红颜料。大喜日子,郁容决定入乡随俗,直接将手指浸入颜料里,遂在坐着不动、任由他施为的男人脸庞上,一左一右各抹上一抹红。好歹顾忌到这人的身份,勉强维持其在外的体面,否则他就下手画上几只乌龟了。就算没画乌龟,本该是威仪不肃、人设高大上的指挥使大人,此时此刻面上顶着抹红,也是……好笑至极。郁容收回造孽的手,一眼便留意到兄长的崭新形象,刹那间破功了。“还以为忙着顾不上你们,怕是招待不周呢。”阿若的声音忽而插入,“看来小大夫你们玩得很开心。”郁容转头对上阿若打趣的目光,霎时有些不好意思。——跟兄长在一块儿,不知不觉就变幼稚了。清了清嗓子,他起身拿起酒杯,视线在阿若与余长信之间转了一圈:“恭喜。”余长信尚没来得及出声,阿若便先开了口:“你都说了好几遍恭喜了。”郁容默了默。他不过是转移一下朋友的注意力,好歹挽回一把自个儿的形象。阿若遂笑开,他今天特别爱笑的样子。他举起了酒杯:“趁这个机会,我敬你一杯,以往……”声音倏而放轻,若有若无,“多谢了。”郁容只道没什么,不沾酒的他这回是十分的豪爽,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反正是米酒,度数不高。敬罢酒,双方说了几句,新人便去了其他桌了。郁容目送着阿若与余长信走开,少刻转回头,不经意地瞥到聂昕之脸上大喇喇的两抹红,笑点愈来愈低的他,当即忍不住了。便觉另一侧脸颊突地又被碰了碰。本能地抬手摸了摸,复是一手的红。郁容止住了笑,努力睁大双眼,瞪着他家兄长,以眼神控诉对方太欺负人了。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双桃花目。年轻大夫刚刚笑过,眼眸之间仿佛流转着曚昽雾气,瞪视什么的没半点威势不说,天然一股风流,“杀伤力”真真堪比“抛媚眼”了。下一刻,郁容便觉眉尾被人轻摸了摸,顿时黑线。喂喂,兄长不要欺人太甚了!难不成非逼得他大庭广众的,跟个几岁娃娃似的,你来一下、我再还手……“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啊?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聂昕之浅声吐出了三个字:“蘸喜气。”郁容瞥着他,表示不高兴搭理。“容儿。”聂昕之难得有些多话,“我们也成亲。”郁容愣了愣,立刻忘了他在“不高兴”,道:“不是说等我冠礼之后再说?”聂昕之应:“便在冠礼后。”早就说定的事,郁容也没想着推脱,只问:“司天鉴的日子测算出来了?”聂昕之沉默。郁容见状了然,不由得好奇了:“不过是结契,日子很难算吗?”聂昕之回:“婚姻大事,理当慎之又慎。”郁容笑开了:“如此便请兄长耐心等一等了,起码确定了日子才好合昏吧?”尽管他是不在意哪个日子结婚啦,但明显,无论是兄长本人,抑或官家他们,皆十分看重司天鉴测算的吉日。聂昕之闻言,不再吱声。郁容暗想,兄长莫不是看到阿若的结契礼,“羡慕嫉妒恨”了?胸腔涌出一股笑意。距足下不过几尺,倏地炸起了爆竹。便骤然回了神,郁容看向新人,这一声爆竹响完了,便代表酒席告终,目光落在阿若笑意盈盈的面容上,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唇。酒席既终了,观礼的二人没再滞留。郁容与阿若道了一声告辞,便赶紧拉着聂昕之离开了福居社。整个院子闹哄哄的,也难为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的兄长,耐着性子陪他坐了这么久。遂是一夜休整。郁容正想着是先回青帘,小住个几日呢,或者不作耽搁,直接去邹良,便听到禀报,周家派小厮上门了。果断开门将人请进了。“阿难?”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