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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送了瑞瑞去学校,自己开车去店里,路上电话响了起来,我没看,直接接起来。“早,林湛。”邢云弼声音一出来,我就停了车。其实他消息真是灵通,我刚回来,他的电话就跟着来了,说起来还真是丢人,我长这么大,从没怕过谁,就躲他躲了三四天,每天看手机都提心吊胆。“早,邢云弼。”“打你电话总不接。”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很宽容地给我台阶下:“是时差问题吗?”我很想答个是,但毕竟脸皮没这么厚,只能“嗯”了两声。“你还好?”“挺好的。”我脸上发起烧来:“你呢?”“我也挺好的。”他还要问:“听说你回S城了?”我的耳朵要把自己烫熟了。“嗯,是的……”我正支支吾吾地想不到怎么回答,他那边传来有人低声询问的声音,似乎是个女性声音,他笑起来:“我这边有点忙,等会聊?”真是运气好。“好,你先忙。”我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放下车窗吸了半支烟,等心绪平静好,继续往店里开。这还是回来之后我第一次来店里看,不知道沐蓁把我的店弄成什么样了,结果还没进店门,先看见门口停的那辆车。我心里咯噔一下,走进店里,看见了邢云弼。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不少,我以前就猜他有健身习惯,因为身姿舒展,像挺拔的树。当时在嘉远读书,也有同学是回国读书的ABC,真是一眼就看得出差距,一群人站在那里,笑得最阳光灿烂的那个一定是。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们都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邢云弼在国内时颇有点笑面藏刀的意思,回美国几个月,再回来,又变成了刚见他时那清风朗月的样子。“早,林湛。”他笑着跟我打招呼:“现在总没时差了吧?”沐蓁很不怕死,在他背后对我做鬼脸。“去倒茶。”我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我们去里面聊吧。”店里有个小会客室,向来是给VIP客户坐下来慢慢聊的,小沙发,一张桌子,桌上还摆着很多图纸,我叠起来扔到一边,邢云弼倒很有兴趣,捡起一张来看。“你知道多少?”我直截了当问他。“纪家和叶家联姻的作罢,大概是作为补偿,两家又多一个合作项目。”邢云弼笑着问我:“你就为了这个回来?”我知道他意思。他这说法已经算客气了,说得不客气一点,我实在是有点没出息,说是下定决心要走,纪予舟稍作让步,我就屁颠屁颠跑回来。自尊心逼迫我不得不辩解。“叶修羽死了。”“我知道。”邢云弼总是用最平静表情讲着最让人惊讶的话:“我了解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叶修羽出什么意外,怎么也轮不到叶云薇跟我来谈生意。别说他出国,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绑回来。”我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当局者迷。我陷在这团乱麻里许多年,像被圈养的动物,早就丧失了跟邢云弼一样敏锐的洞察力。“叶修羽的死跟我有关系,叶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要瞒着她,所以纪予舟找了一个人,一直在假扮他。你看见的几次约会,应该就是他和叶云薇在商量这些事。一直以来,纪予舟不让我太有存在感,应该也是怕激怒叶家对我下手,他们本来就很恨我。”我对着他一条条推翻那些让我决心逃离的理由,说到最后,我自己声音都低下去。邢云弼甚至不用反驳我,他只要带着笑看着我,我就已经一败涂地。“是纪予舟这样告诉你的吗?”他问我。真是一剑封喉。“是我自己拼凑出来的。”说出这句话,我已经不敢看他眼神。好在沐蓁很快送茶上来,漂亮的粉彩小盅,绘的是一枝枝海棠花。我的手指握在茶盅上,很烫,但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你不是产业都转移回美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问他。“科技公司就是这样,很灵活,现在是网络时代,换个皮就回来了。”他不以为然:“纪予舟还是做实业的思维,只知道用金融手段。”“哦,那你以后还在国内市场吗?”“留个分公司在这就行了。”我低下头喝茶。“跟我走吧,林湛。”他忽然说道。我惊讶地看着他。“我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劝你。”他认真看着我眼睛,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原来是这样子:“不要再陷在这泥沼里了,你值得更好的环境。你在这里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是无法改变一个成年人的,事实上,从十五岁到现在,被改变的只有你自己。”我知道他的意思。在我的视角看来,自然是有无数的“隐情”,无数的“真相”,但是在他看来,其实整件事,就像我们刚才的对话一样简单。纪予舟一直在隐瞒我,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解释一句,连所谓的真相,都是我自己拼凑出来的。十一年来,我为此压抑自己的人生,改变自己的职业,甚至逃离这座从小就生活的城市,到最后,连解释都是我自己对着自己解释。我当然可以自我安慰说,邢云弼什么都不知道,个中曲折我自己清楚。但至少邢云弼见过十五岁的我,这是真的,他见到了现在的我,这也是真的。也许他眼里看到的改变,才是真正的事实。“我刚回国的时候,感觉这城市就像一片茂密的森林,欣欣向荣,森林下阴暗的光线里,生活着许多动物,各有各的生存法则。”他说:“你想知道我离开的理由吗?林湛。”“你说。”“我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就被同化得越严重。”邢云弼平静告诉我:“我意识到,我无法改变这森林,要想获得成功,只能成为其中的一员。”纪予舟所在的世界,何尝不是这样的一片森林,纪老爷子,叶老太太,叶云薇,卫平,颜仲,他们各有各的生存规则,逻辑自洽,无可动摇。纪予舟说我是云中的鹤,然而云中的鹤到了这森林里,也只能住进一个笼子。“如果这森林如此恐怖。”我今天第一次看着他眼睛:“邢云弼,那你为什么一次次回来这里?”邢云弼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总是有点悲伤,又有点像在自嘲。“因为我爱的人在这里。”他说:“我想要带他离开,看看外面的样子。”“抱歉。”我轻声告诉他:“但是我也一样。”我的纪予舟,他生于这片森林,长于这片森林,他是茂盛而野蛮的树木,是危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