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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予安说话声音淡淡的,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可说的也不算重。但冯安忽然就觉得很难过,抿紧嘴角斜过目光,不说话了。蒋予安沉沉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拉他一起坐到了长椅上:“冯安,我很担心你。如果这条狗真的想咬你,你怎么办呢?再拿花瓶砸它吗?”冯安顿时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他。蒋予安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满是担忧:“有的时候,太过在乎别人的感受也是一种不负责任。你在为别人付出的时候,那个人不一定会把你的善意当作一回事,可如果你因此而受到伤害,关心你的人一定是最难过的。所以不喜欢的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去伤害身边那些珍惜你的人吗?”冯安凝视着他,忽然觉得更难过了,因为蒋予安的话让他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身边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过那样的人;mama选择了meimei,爸爸只知道跟自己要钱,季春深倒是关照过他,可又会让他去陪投资人过夜——只有蒋予安不一样。蒋予安很温柔,很可靠,从来不勉强他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如果这就是珍惜的话,那蒋予安就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珍惜自己的人。可是,他只是蒋予安花钱请来的“陪练”,他们不是真正的亲人,甚至连朋友都不算。等到合约结束,蒋予安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好,这样的珍惜他吗?大概就不会了吧……那个保姆终于哄好了雇主家的女儿,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过来。蒋予安把狗还给她,她挺不好意思的向冯安道了谢,然后就牵着小姑娘和狗走了。蒋予安又看了冯安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肯说话,也只好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第十一章二人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蒋予安问冯安要不要再看会儿电视,冯安情绪低落,摇摇头,洗过澡以后就回了房间。他不敢再呆在蒋予安身边,怕再听蒋予安多说几句话,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小时候被冯家广丢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想,要是mama回来就好了。mama一直不回来,他又想,爸爸为什么那么爱打牌呢?输掉好多钱,家里的东西也被人拿走了,要是爸爸以后都不打牌就好了……然而爸爸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许愿而有所改变。后来他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初三下学期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谈心,劝说他成绩这么好,一定不要放弃继续读高中,家里困难的话,老师们可以想办法帮他申请助学贷款。他垂着头默不作声,一副不识好歹麻木不仁的姿态,心里则是在想,我难道不想继续读吗?可就算贷了款也还不起啊,自己家那个情况,哪里攒的出积蓄?如果我不是冯家广的儿子就好了,他那时候想,随便投胎到哪一家,就算生下来是孤儿,也要比做冯家广的孩子好。那是冯安少时最后一次做无意义的幻想。随着学生时代的结束,他进入社会,之后再没做过白日梦,因为他要工作,要挣钱,要吃饭,要应付债主,他忙着生存下去,哪有时间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可是现在躺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他忍不住又开始了幻想,想那天在风行,如果自己大胆一点,是不是就能提早和蒋先生认识,是不是就有机会早一点到蒋先生身边来,和蒋先生相处的更久一点……蒋先生那么好,如果能早一点认识蒋先生,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可是,他转念又想,就算是真是这样,那又怎么样?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蒋先生身边,时间长短又有什么意义——非常喜欢的东西,却注定要失去,世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吗?红着眼眶发了一会儿愣,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真的开始翻火车票。蒋予安和他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在蒋予安的世界里借住了两天,就开始奢望能够拥有永久居留权,这太不切实际,也太可笑了。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地方去,看清楚现实,提醒自己,不要再做这些痴心妄想的白日梦了。蒋予安敲门进来的时候,客房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床头被子里透出一点幽幽的冷光。他按开点灯开关,在骤然明亮的房间里出声道:“不要在被子里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冯安吓了一跳,坐起来望向门口,眼睛还是红红的:“蒋先生?”蒋予安手里端了一杯牛奶,走到床边坐下来,把热牛奶递给他:“怕你睡不好,给你热了点牛奶。”冯安不敢看他的眼睛,接过玻璃杯,低头一口一口喝起来。蒋予安拿起他丢在被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锁掉屏,放回到床头柜上,说:“不用看了,我明天跟小聂说一声,让他安排司机送你回去。”冯安喝奶的动作一顿,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喝完以后,他把空杯子还给蒋予安。蒋予安接过玻璃杯,却是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冯安。他是很端正的容长脸,眉目幽黑,轮廓深刻,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如今上了年纪,面颊再不比年轻人的丰润,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然而目光依旧沉静,与人对视的时候,很有一种锐利的威仪。冯安觉得自己心跳正在加快,不由出声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蒋予安收回目光,拽住被角向上提了提,说:“没什么,你睡吧。”冯安重新躺了回去,用被子盖住大半张脸。蒋予安起身为他关了电灯,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把玻璃杯送去厨房洗了,蒋予安熄掉客厅里的灯,也回了自己房间。调亮床头的灯,他上了床,半躺半坐,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牛皮封面的记事本。他有写东西的习惯,不能算是日记,只是把一些值得关注的事情,或者工作上遇到的问题记下来,然后构思着写写计划和思路。冯安现在就是他的课题,而课题出现的一些问题,他也一直在观察和思考,并且尝试着与对方沟通交流,不过就目前来看,进展似乎有些困难。今天冯安与那条伯恩山对峙的时候,他就站在离冯安不远的地方,只要冯安有求助的意识,那段距离绝对足够冯安回头发现自己,并且向自己求援了。可是冯安始终没有要找他意思,即便怕的不得了了,也没有抬头寻找张望。最后还是他看不下去,主动现身走过去的。冯安没有向他求助,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紧张了,吓的忘了思考——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求助的意识。这当然是不正常的。刚出生的婴儿,饿了都知道哭,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