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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怎么就出了这等事!”桑意静静听着,面无表情。等到朝臣都上朝来时,他才将圣旨和官印交给接引人,准备等朝会散去后面见圣上。他秘密来京,亦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在偏殿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又听见一道旨意,要他直接去御书房。谢缘在现实中是当朝皇帝的小舅子,从军前生长在京城的纨绔堆里,与许多皇子都混得很熟,桑意作为他的贴身军师,进宫如同回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谢缘其实猜的没错,他当真不是第一次面圣了。旁人见他作态自然,气度谦和,更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领了人往御书房中走。为首的太监对桑意歉然一笑:“劳少将军等等,陛下尚在与人议事。”桑意往外看了看,望见了一顶紫色华贵的轿子,晓得那是当朝宰相的配备,于是温声道:“陛下与顾大人谋定家国大事,我只恨生资愚钝,不能献议,哪里有等不得的道理。”那太监又对他笑了笑,躬身进去了。不多时就有人传召,桑意跨进门,抬眼望见右侧立着一个紫袍玉带的老者,皇帝五十岁余,居于正位,神情和蔼。桑意照着地面跪了下去。皇帝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桑全的儿子如今已长得这般大了,听说身有顽疾,此前一直出不得金陵,路上还好罢?”桑意便抬起头来给他瞧:“谢陛下关心,臣一切都好。”皇帝见他明眉皓齿,身量并不多宽厚,于是悦然道:“果然是江南好儿郎。你路途奔波劳累,先歇着罢,日落后再来与朕用膳。”桑意进来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只说了一句话,转眼就遭了一道委婉的逐客令,出了大殿,被送去了外臣下榻的偏正居。皇宫内一品以下的外臣不得乘轿,他走在路上,迎面遇见一个朱红的轿子,路旁二十八个宫女太监开道,里面的人掩着帘子。带着他走的太监高声道:“拜见公主车驾!”桑意便躬身俯首,避让在一边。等那轿子过去后,他这才抬起头来,刚好望见轿子里的人偷偷掀了帘子出来看,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与他视线撞上的那一刻就缩了回去,透着少女独有的羞涩与明净。桑意微微一怔,而后跟着人回去了。系统:【那个女人样貌很不错。】桑意纠正它:“还是个小女孩,礼貌一点,别整天叽叽歪歪的。”【动心了?】桑意道:“我是城主的人,谢谢。我只是发现,现在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复杂一些。”【怎么说?】“我本以为谢缘说公主喜欢我是开玩笑,只见过一面,哪来的情深几许,但是过来了才发现,公主怕是比我预想的还要用情一些。我在外的形象不堪,皇帝又很明显不喜欢我,如若到时候他们父女相争,倒霉的还是我。”桑意道,“如果我有个女儿,有一天非要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我肯定解决那个混蛋,而不是解决自己的女儿。”【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点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皇帝不喜欢你的?】“他说我是江南好儿郎。”桑意道,“他觉得我娘娘腔。”系统:【……】桑意没有理它,自顾自地分析道:“我来之前已经打探过,顾少桉与北诏流寇勾结举事这件事让皇帝震怒,顾家因此元气大伤。那姓顾的宰相老头子急于扳回一局,在驸马这件事上绝不会放手。平陵顾氏主家有一个叫顾羡的小郎,年龄与城主相当,尚未婚娶,品行端正,同样是一个小军主,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选。我推测他们会推他出位,与我竞争。”还有一点他不曾说。顾少桉锒铛入狱,如今成不了他们的威胁,但他始终没有想明白,若是这一世的自己爱的人一直是谢缘,那么又何来与顾少桉的那三年时光,又为何要主动与谢缘反目?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胁迫?如果是被胁迫了,那么他落入顾少桉手里的把柄又是什么?【顾氏一族对你敌意很重。】桑意摇摇头:“他们不是对我敌意重,是对城主敌意重……二十高中状元,二十一被人诬陷绊倒,好不容易下去一颗紫薇星,没想到半年后就被将军府——也就是我爹我娘给拉了回来,此后掌管江浙盐铁军务,人在金陵,却能在京中呼风唤雨,他们怎能不怕?谢缘这么着急地跟我分手,估计也是想怕连累我……哎,城主他真是个好人。”系统:【……】【那你呢?】桑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所以我作为中间人,要缓和一下这中的关系。至于我自己……他们会怎么说?大约就是‘德不配位’这四个字罢。”大殿中,宰相告退。庆帝眯着眼睛看往桌上的奏本,奏章最末“德不配位”四个大字十分晃眼。在这个奏本旁边,还有一本折子,用语恭敬,叙述整齐,大意是陈说桑家少将军虽然因病囿于金陵家宅中,却凭借自己的刻苦钻研整理出一套独特的军中加密方法,希望能够大范围实行。第三本折子则是详细陈说燕山动乱当日的情况,无甚夸大,也没什么褒贬,桑意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上面。“这个年轻人有意思。”庆帝把折子推到一边,扭头问身边的老太监,“你觉得呢?”老太监思索片刻后,俯首拜道:“将军年纪小,处世仍显青涩,不过自打入宫来,言行举止都十分温吞有礼,面相也阴柔,大抵会是个好读书郎。”言下之意,便是不大适合领兵打仗。庆帝还没说话,那老太监又拜了一次,道:“气度与见识都有了,还欠打磨,公主特意命人带驾见他,偷着看,也十分欢喜。”庆帝立刻就笑了:“这丫头!”笑完后,他心情也好了,命人把那个叫桑意的年轻人叫过来:“让他过来罢,朕好好跟他说话。”桑意便进来了。单独与皇帝用晚膳,三朝来有此殊荣的人也没有几个,庆帝看在眼里,发觉这个孩子虽然拘谨,却是因为礼节繁琐,而非过分紧张,气度的确不凡。庆帝又照着谢缘的奏折上写的事情问了他几句,发觉桑意对答如流,条理清晰,讲解明了,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谢卿诚不欺我,你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蒙尘在金陵。你生的何种病?但凡太医院能用到的,你自去驱使纳用罢。”桑意唇边挂了一丝笑意:“谢陛下隆恩,只是臣的病是生来不足之症,五脏积弱,无法可解,不能人事,只有慢慢锻炼,往后兴许管用。”系统:【……不能人事?我看你在谢缘床上时表现挺好的。】桑意不动声色。皇帝显然也捕捉到了他话中的这个关键词,刚刚升腾起来的欢喜与爱护登时就转为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