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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过,前城主也叫我看过卷宗,第一个人当年是卖了我们这边的机密逃去投奔了京中,顺带着还挖走了我们掌军处的一大批精锐,目前正在京中哪位人物手下做事,以此求得庇护。第二个第三个没什么说的,一早就同前城主不对付,朝堂上多有弹劾讽刺之事,暗刀子用得好,少帝好几次都险些听信了他们的话。城主您是打算清算他们么?的确现在局势不稳,我们没有多的经历和经验像前城主那样权衡游走。”谢缘道:“有人要我杀这三个人,你怎么看?”桑意这次想得更久了:“目前来说,的确杀掉是最快捷的方法。如果有人向您这样提议,那我想,是在为您真心考虑的,因为这个问题我们暂时还没有时间去处理。”谢缘问:“杀?小桑,我以为以你现在的年纪和处世态度,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应当是这个。”桑意楞了一下。他小声问道:“您是觉得我太冷血不近人情么?可是城主,您居于上位,这些事就必须有人为您考虑和筹谋。”桑意眨巴着眼睛,认真解释道:“这三个人周围的环境如何、性情习惯如何,这些师父当初都是拿来当例子教过我的。您要除去这三个人,我便为您除去,不是多难的事。如果您……不喜欢我说这种话题,那我……以后也不在您面前提了。”谢缘看着他,他看着谢缘,一脸无辜。谢缘沉默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过来将手放在他头顶摸了摸:“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你成长得太快,超乎我的意料。”桑意弯起眼睛笑:“我会成为您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十四岁的少年,从眼神到语气已经完全有了大人的样子,经年的厮杀与历练将他武装起来,在别人眼中仿佛处处是破绽,唯有在交手时,方会发觉他毫无破绽,年龄小反而成了他手里的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谢缘还没有开口提,桑意却已经自动接下了这项任务,甚至在第二天就跑了——用他留下的信件中的话来说,是那三人中正好有两个下江南来游玩,离得不远,可以速战速决。恰逢江陵的事交接得差不多,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谢缘这里也不再似上个月那样紧张。谢缘在发现这个小东西跑了的当天早上就找去了桑意的师父那里。美丽的女人涂着指甲,狭长的凤眼一弯——桑意那副笑容大约就是从她这儿学来的,只不过他笑起来纯良暖软,女人则是妖冶肃杀。她不紧不慢地道:“你不用担心,以小意的身手除掉那三个人绰绰有余。”谢缘道:“不行,他只有十四岁。”“十四岁不是正好?怎么,你能十八岁当城主,还不许我们家小意十四岁干点业绩吗?年龄小反倒是好事,旁人不会对他起戒心。诶有话好好说别翻老娘的案底——”女人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的芭蕉叶,把谢缘刚刚丢出来的——记载了她多年情债的卷宗给推了回去,她笑骂:“果真是当了城主的人了!我去盯着他护着他就是了,少来这一套,死小子。”桑意跑路了半个月后回来了,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谢缘对他不告而别的态度有点吃味,严厉批评了他,结果桑意挠着头问:“啊?是这样吗?我以为您问我对于杀那三个人的看法就是暗示我去杀呢,这不是官场上的潜台词吗?”谢缘:“……”再过一年,该解决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桑意也过了他十六岁生日。谢家四个儿子,除了谢缘这个长子外,最小的谢恪得了肺痨不治而死,剩下的两个都被谢月打发去了军中,相隔很远,各自担任要职。谢川在边疆驻守,脱不开身,反倒是谢勤请了假回来,恭贺自己的长兄上任之喜。他在江陵呆了四天后便匆匆离去,谢缘带着桑意全程作陪,彼此客客气气的,比起谢缘和谢勤,反倒是谢缘和桑意更像两兄弟。“……你们真好。”临走前的饭桌上,谢勤喝了一点酒,视线放在桑意那里,似乎有些怅然,“以前我……找父亲要过你,但父亲不放人,兄长也不肯,后来就去了军中。这么多年了,你没怎么变。”桑意走着神,起初以为谢勤在跟谢缘说话,后来才晓得是在跟自己说。他这个三哥正是当年在雪地中带头欺负他的人,后来又时时嘲笑他、揶揄他,桑意很不喜欢这个哥哥,这几天也一直没什么话说。“我其实……”谢勤醉意上涌,眼光朦胧,眼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水色,“其实很喜欢你的,只是小时候不懂事,喜欢谁便想让谁注意到,于是逮住了死命欺负。但是有人比我聪明,他喜欢谁就对谁好,可我那时不知道。”他摇晃着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我该走了,不多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又对着谢缘颔首:“哥,保重。”马车已经来了,蹄声喧嚣中,桑意和谢缘并排站在那里,看着故人远行,就好像所有的都变过了一遭,像春秋冬夏一样四季更迭,来来去去,但他们仍旧站在这里,仍然在江陵,仍然并肩。谢缘偏头看自己的身边人:十六岁的桑意又长高了一些,眉眼则完全长开了,长成走去哪里都会引起旁人惊叹的长相,他的气息也更加沉静,收敛了两年前刚到江陵时的跋扈劲儿,反而多出了一些他师父似的慵懒。桑意近来常常说:“我们这些小喽啰也是不容易,只求养家糊口,不奢求别的,您给加点工资就好,一点点就好。安身立命也不过如此啊。”事实上谢缘从不给他发月钱,桑意自己就是管账的,要钱就在账目上记一笔,要多少拿多少。谢缘就问他:“养什么家?你家不就你一个人?”桑意弯起眼睛笑:“没准儿以后要养只猫呢。”他望见了他们两人未来的相处方式,城主和下臣的相处方式,像家人,没什么负担。这也许是桑意所期望的。马车离去的尘土中,桑意捂着口鼻,向他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城主,其实刚刚三少爷说的什么我也没太听清,不过我保证我一辈子就呆在江陵,只当您的身边人。”谢缘一眼看穿他在想些什么。他道:“他说他喜欢你。”桑意:“……”他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谢缘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后面藏着的半句话没能出口。我也喜欢你。半个月后,谢缘的二弟谢川在外边跟人成亲了,在边疆娶了一个异族少女。谢缘和桑意一边清点要送去的礼品,一边被家中的几个姨娘的话磨得耳朵起茧,什么这不合祖制啦,没有规矩啦,外族女人不及汉中女儿家好啦,城主您都二十了也该成家啦……两个人不胜其烦。谢缘干脆挑了几个地方,预计带着桑意过去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