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森鸥外：所以，有人为我的地毯发声吗

    “结果是因为森医生的吩咐来找我的啊，太宰君。”

    在帮太宰治整理好衣服后，珀耳正打算与他分开，却被眼疾手快的少年拉着袖子拽住了。奶猫一样的少年扒拉着她，说森鸥外在港黑大楼为她准备了惊喜。

    森鸥外，惊喜。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有种令她心情微妙。

    对此并不抱有什么期待的珀耳把太宰治脖子上的绷带重新缠好，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并肩走在前往港黑大楼的路上。

    “森先生只占了一小部分原因好吗，是我的主观意识哦？是因为我本人想看见珀耳小姐哦？”尽管声带因为脖子被缚有些损伤，但少年依旧不改伶牙俐齿的本性。

    “是是，急着找死。”

    “一针见血呢，珀耳小姐。”

    “话说回来，森医生说的惊喜，你知道点内部消息吗？”

    “与珀耳小姐有关，又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碰面，那应该就是那个吧。横滨啊，城市混乱、审查不严、官方威信缺失、民间各类武装组织崛起，相比秩序井然的东京湾，横滨的港口无疑是走私的天堂。而要想借用这边的港口，不和当地的地头蛇港口黑手党打好关系怎么行呢？”恢复精力的少年背着手在盲道上一蹦一跳，一个不注意又跃到不高的花坛上，他一边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下窄窄的路，一边漫不经心地根据仅有的信息随口分析。

    黑色的薄外套随着少年的动作上下翻飞，珀耳看着他稳稳当当的步伐，给出猜测：“黑衣组织？”

    “果然，不愧是神明小姐！”

    ……不不不，这只是她联系一下森鸥外的性格猜到的，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分析术啊？太宰君对神明到底有着怎样的误解啊？

    “神明的话，会好好注视所有的吧。”

    啊，她说出声了吗。

    在花坛边沿向前走的太宰治忽然转头，冲她粲然一笑，紧接着膝盖一曲、脚尖点地、整个人后仰着跃起。

    像只即将坠落的黑色蝴蝶。

    珀耳及时伸手把少年抱在怀里，。

    “看——像这样。”太宰治搂着她的脖子乐不可支，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像块被太阳融化的过期糖果。

    收回前面说他像蝴蝶的话。

    这小子分明是冥府黑泥一样的存在。

    珀耳没好气把人放到地上：“是被谷穗抽的地方发痒了？”

    说的当然是他的屁股。

    心情很好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蹭着她：“说到这个啊，珀耳小姐在cao控植物的时候能跟它们共感吗？不然隔着裤子怎么能知道我——”

    珀耳似笑非笑地捂住毫无廉耻心的少年喋喋不休的嘴：“太宰君，不刨根问底才是乖孩子。”

    坏孩子点点头，在珀耳放下手之后露出泛红的面庞：“神明小姐也会害羞吗？”

    “不，我只是单纯不想被人怀疑我是恋童癖。刚刚走过去的那个老太太可是用看人渣的眼神看我了哦。”

    “诶，对别人的眼神也能这么敏锐，不愧是神明小姐。”

    “我说太宰君，”珀耳叹了口气，对上少年雀跃的眼神，“不用这么吹捧我，找到一个小小的特点就大夸特夸，再说了，既然之前有好好地帮我隐瞒，那现在也别叫‘神明小姐’这种称呼了吧？”

    黑发少年rou眼可见地垮下了脸。

    “……虽然你叫得蛮好听的。”抛却奇奇怪怪的思维不谈，任何一位希腊系的女神都不会抗拒这样一个少年，怀着憧憬的情绪甜蜜蜜地称呼自己为“神明小姐”，嗯，她也不例外。

    “好吧，珀耳小姐。”

    两人从热闹的街道慢慢踱到那五栋标志性的建筑下。

    几乎遮蔽太阳的高楼下是戒备森严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们，他们手持枪械伫立在自己的岗位，连空气中都带着肃静和森严的味道。广场上停着数台黑色的车辆，还有一辆略显不同的车辆正被一名黑手党指挥着停到合适的位置。

    珀耳和太宰治站在门口，与周围格格不入。

    好在森鸥外大抵交代过，没有人拦下他们，甚至属于首领的那栋建筑的入口处，有位戴着单片眼镜蓄着山羊胡的男人朝他们欠身：“珀耳小姐，太宰先生，日安。在下广津柳浪，是武斗组织‘黑蜥蜴’的百人长，奉首领之命前来迎接二位。”

    “切，无事献殷勤。”太宰治小声嘟囔。

    穿着相当讲究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太宰治皱巴巴的衣服，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太宰先生的话，首领吩咐人准备的备用衣装在首领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里了，若要休整一二的话可以先行前往。”

    少年脑袋一转就盯住了笑吟吟的珀耳。

    “通风报信啊，珀耳小姐。”

    没理会少年人的嘀嘀咕咕，珀耳礼貌问好：“你好，广津先生。就先带我们去休息室吧，麻烦你了。”

    “好的，珀耳小姐，请跟我来。”

    再度欠了欠身，广津柳浪转身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

    大厅里，黑手党成员们来来往往，经过广津柳浪的时候立地问好，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除却个个健硕的身材和板正的黑西装，乍一看与赤司财阀毫无区别。

    穿过偌大的大厅，走进电梯，待两人站好后，广津柳浪按下关门键，再用权限卡点亮了顶楼的按钮。

    “安全保障这一块做的不错。”珀耳随口道。

    “毕竟森先生很怕死嘛。”太宰治感慨。

    两人一唱一和，广津柳浪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设施介绍吞了回去，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一言不发，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速度极快的电梯到最后时放缓速度，在停稳后发出“叮”的一声。

    门开的一瞬间，枪声响起。

    穿过某具人体的子弹被高密度的墙体反弹，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最终落在电梯前的位置。

    珀耳若有所思地抬头，看见了走廊尽头，被守卫们团团围住、嘴角带着嗜血笑意的银发男人，和地毯上绽开的死亡之花。

    诸伏景光这段时间被安排在琴酒的行动小队里。

    组织的这位Top　killer对卧底的敏锐程度让他行动更加谨慎，生怕露出破绽被对方察觉到不对劲。

    尽管如此，在昨天被琴酒安排去组织的合作者——北岛朋也的住址进行搜查活动时，他还是冒险救下了被不良少年围堵的女性。

    是位日本语说的非常流利的外国女性。

    大抵是被组织各种任务洗礼的结果，他不假思索就采取了相当直截了当的、以暴制暴的方式。回到那辆保时捷356A的后座后，诸伏景光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我出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戴着蓝色皮带子的小孩，那就是情报中提到的‘羊’吗？”

    坐在副驾座的银发男人睨了他一眼，把掐灭的烟蒂扔出窗外后示意伏特加开车：“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不会自己判断？不过一群过家家的小孩子罢了。”

    “说的也是。”结束这个话题，诸伏景光视线投向窗外，随意地看着向后倒退的风景。

    实行反击主义的青少年团体……吗。

    本职是公安的卧底先生想到临出发前好友担忧的目光，还有组织的情报员搜集到的简陋信息。

    可能是这位情报员并没有zero那样出色的情报能力，也可能是横滨这片对官方来说都极为特殊的土地，所谓情报最终只汇集成几张薄薄的纸张，对于“羊”，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

    说到这个青少年构成的团体，他们真的拥有一位……嗯，异能者吗？

    看到情报描述的字句，诸伏景光除了荒诞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但看琴酒和伏特加平淡的反应，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公安的消息落后了。

    不、不管怎么说，这种国中生偶尔幻想的超自然的所谓异能，要是真的存在，那也太……诸伏景光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Rum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结果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哼。”

    琴酒瞥了眼伏特加，后者识趣地闭了嘴专心开车。

    没能听到下文的诸伏景光也没有露出特别遗憾的表情。毕竟琴酒出了名的谨慎，既是组织最锋利的刀，又是寡言少语的独行侠，真哪天对着他侃侃而谈，那他就该思考是不是被发现卧底身份了。

    据他所知，组织内部也有分歧，像琴酒和Rum同样地位超然，但在许多决策上态度不尽相同。未曾见过面的Boss对这样的现状大概很满意，很少插手两者隐晦的争斗。在获得代号后，他被分到琴酒名下，而同为卧底的好友zero则进了Rum管辖的情报组。

    关于这次来横滨的任务，他只大概知道是给Rum下属的一个实验室收尾，再与港口黑手党达成港口走私的相关协议。

    得知组织的目的后，他很快就用专门的手机编辑好信息发给公安的人。

    希望能阻止这两者的合作吧……

    诸伏景光凝视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脸色沉沉的自己，陷入沉默。

    ——这样的话、应该能阻止黑衣组织和港口黑手党达成合作吧……

    只是代价是他的命。

    在与琴酒乘电梯抵达港口黑手党首领所在的顶楼，在门口卸下所有装备的时候。

    “日本公安的老鼠，去死吧。”

    恶魔的低喃。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拉得无限长。

    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琴酒那把伯莱塔的枪口抵住他的心脏，扳机扣下。

    “嘭”的一声。

    胸口剧痛，诸伏景光在首领室门口的守卫们躁动着戒备的时候，缓缓滑落在地。

    凶手扯着笑蹲下身，最后往他的大动脉扎下一针。

    那双像野兽的眼睛里，是淡淡的遗憾：“便宜你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

    意识消失前，诸伏景光感到微妙的庆幸。

    庆幸于他把用于联系公安那边的手机放在了贴着胸口的内衬口袋，此时应该也被子弹洞穿、无法修复了。

    庆幸于虽然被发现了，被击穿心脏了，但同时也免去了严刑逼问的可能，免去了泄露好友乃至公安情报的可能。

    庆幸于琴酒的话，那意味着，比他身份保密程度更高的好友，此时应该还是安全的。

    庆幸于好友也拿到了代号，“苏格兰是卧底已被击杀”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好友那边，收到消息后好友应该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但还是稍微，只是稍微，有点遗憾。

    ——抱歉啊，zero，没能跟你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