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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不仅大朔之人胆战心惊,就连伏罗自己的人,同样不敢抬目,提议隔日入城的瘦长男子,更是已瘫软在地。蓝衣青年闭上眼,不忍再看之后的画面。许久,久到日头都开始倾斜,伏罗终于开口。“把他带下去,打断四肢,挖眼、割耳鼻、制成人彘,好好照料。”“皇室诸人,夷三族,鸡犬不留。”……庆祝大元征战胜利的庆功宴开了整整一日。曾经的大朔国都玉京,如今已是大元的国都。无独有偶,让大元吃了不少亏的那位长公主,封号恰好也是玉京。蓝衣青年借口不胜酒力,早早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石桥。伏罗坐在石桥扶手上,借着月光,痴痴望着手中一物。桥下的湖面,起起伏伏着无数酒壶。蓝衣青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是静静站着,和伏罗一起看他手中的旧香囊。“好看吗?”伏罗忽然开口。他犹豫许久:“……有些别致。”他以为伏罗会暴怒,没想到他却笑了。投靠大元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暴戾恣睢的伏罗在杀人以外的时候笑。和杀人时残酷嗜血的笑容不同,这一次,蓝衣青年竟在这个被称为“人屠”的暴君脸上,看到温柔。“这是朕的毕生所求。”他轻声说。“朕贵为天子如何,富有四海又如何,辗转一生,终究求而不得……”不待蓝衣青年开口,伏罗已翻身回到桥上。他的背影和往常一样高大,只是在走下石阶时,踉跄了一下。然后,隐入深深夜色。作者有话要说: 哪个章节里如果有口口,麻烦评论里告诉匹萨~笔芯~第2章烟笼青山,孤亭无声,冰凉石桌上摆着一盘残局。“你输了。”布衣老僧冷冷道。“棋盘还未一色,输赢又从何谈起?”雪堆的纤手从石瓮取出漆黑一子,轻轻放下。“冥顽不灵。”老僧落下一枚白子,取走一串黑子。寒山深处传来震震疏钟,回荡于青山万壑。“公主能否解贫僧一惑?”“请说。”“……上好的雨前龙井,公主为什么要往里泡枸杞?”“养身保健,延年益寿。”“……如果贫僧记得没错,公主的及笄礼才刚过不久。如此年轻,就需要养身保健,延年益寿了吗?”“养身越早,效果越好。”“谁说的?”“我说的。”老僧片刻无言,嘴边扯出一抹嘲讽:“公主如此乐天豁达,看来平日也不受世事困扰。”秦秾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已被一个问题困扰多日。”“哦?是什么问题让你也觉得棘手?”“阁下既然心中无佛,又何苦用袈裟困住自己?”老僧面色一沉,白子重重落下,撞动周身黑子。“公主是在说笑吧!”秦秾华不慌不忙,从乌黑石瓮中取出一枚黑子放入棋盘。“我曾听闻一个故事。”她说:“一个富家女和穷书生。”老僧冷笑:“太俗。这样的故事,天底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富家女及笄那年,于溪边踏春,对玉树临风的穷书生一见钟情。自此以后,两人在上天的安排下频频偶遇,直至两情相悦。”“然后书生高中皇榜,衣锦还乡,用八抬大轿相迎?有情人终成眷属?天真!”任他如何抬杠,清澈低柔的声音自缓缓淌过寒桌残棋,如春溪叮咚。“富家女是家中嗣女,书生却向往庙堂之高。两年的锦书传情和月下对影,在春闱面前都注定成为过往烟云。”“早晚如此!”“富家女不愿束缚书生脚步,书生却不愿就此缘尽。富家女和赘婿成亲前夕,书生夜闯香闺,结下生死之约。”“……”老僧取子的右手僵在石瓮上方,干瘪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黑子静静落下。“书生走了,富家女在家中痴痴等待。”“……够了。”老僧死死攥着白子,长有黑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春闱结束了,书生没有回来,冬天了,书生没有回来,直到富家女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书生仍未回来。”“……”老僧闭上眼,浑身震颤,干瘪薄唇上血色尽失。黑子不为悲欢所动,再次落下。“徒留老父一人,散尽万贯家财,遁入空门,画地为牢。望山不是山,见佛不是佛。”孤亭中半晌静默无声,老僧颤动的眼皮下隐有水光生辉。“我赢了。”她说。山穷水尽处,已变柳暗花明。老僧睁开洇润的双眼,冷冷寒光刺向棋盘对面:“玉京公主真是好兴致!湖广大旱,哀鸿遍野,你不呆在宫中享福,却跑到深山野林消遣小老儿来了!”秦秾华笑道:“我是来祈雨的。”“公主认为,一个不信神佛,不拜鬼神的人,也能祈来救命之雨?”“不如我们打一个赌,酉时之前,雨来了,我就取走此处一物。”“雨没来呢?”“雨没来,我就皈依佛门。”老僧拍腿冷笑:“好!我倒要看看,到时你会如何诡辩!”“离酉时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再来两局?”“来!”黑白棋子你来我往,低沉疏钟停了又响,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外传来一声孤鹤清鸣。一颗雨滴砸进枯黄草丛,如蟋蟀叶间弹跃。老僧握着白子的枯手悬停半空,怔怔望向亭外万壑空濛。秋雨如注,从青檐绿瓦飞泻而下,砸入干燥土地。雨气扑鼻,带来幽幽草叶芳香。天地,转瞬变了颜色。“我又赢了。”秦秾华放下一子,将棋盘上的白子又一次温柔绞杀。老僧推开价值千金的天地棋盘,颓然道:“……你拿走吧。”“我要的不是此物。”秦秾华看着老僧的一双精明鹰眼,缓缓道:“我要的,是从白丁之身起家,聚天下财富,数渡西洋,剿水寇平海波的海商郑松川。”老僧沉默良久,说:“小老儿人痛失爱女,寻仇多年却一无所获,如今早已心如死灰。一往无前的郑松川再也不会回来了……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心中有仇,却无人可报,所以心如死灰。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穷书生已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