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谶言就出现了三个。京中流言纷飞,每个谶言都有其拥护者。穆氏显然是最后一个谶言的头号反对者,绛雪苑死而复生的泡桐树第二日就遭砍伐,穆党犬马整日在街上游走,驱散逮捕谈论绛雪苑谶言的民众。高压政策下,关于绛雪苑谶言的流言反而传得更广了,大有人尽皆知之势。这几日,穆党过得很不痛快,与之相反,秦秾华就过得十分舒坦。梧桐宫中,结绿为她送上一碗红枣桂圆汤,丰盛的红汤盛在白玉刻诗碗里,红枣和桂圆打堆,面上还浮着几颗饱满枸杞。结绿一边服侍她喝下,一边念叨着:“都快入夏了,公主的手脚还是这么冷,平日要多吃些红枣枸杞补血才是……”乌宝正在挽窗边的窗纱,闻言插上一嘴:“那枸杞红枣,公主吃的还不算多呀?枸杞饭,枸杞茶……公主就差在熬的药里也放枸杞了。”“你又不是女人,你不懂!”“是是,我不懂……”秦秾华喝完汤,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拌嘴,忽然,内侍喜宝从殿外快步走来,行礼后,道:“公主,瑞曦宫来人了,陛下召您和九皇子去遇仙池。”“可知为了何事?”“听说是宫里来了位望气大拿,所有皇子公主都在遇仙池等着望气呢。”“望气大拿?”秦秾华抬起眼。“是啊,是穆首辅进献的,陛下本来没当一回事,但是这个望气者好像真的有些本事,说的全都准了!”听到穆首辅三个字,秦秾华笑了笑,放下光底的白玉刻诗碗,在结绿搀扶下起身。“具体说说吧。”“喏。”喜宝行了一礼,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出来:“此人名为魏弼钦,广西人士。陛下先是让他给高公公望气,言准之后,陛下不信,让高公公出瑞曦宫往南边,将迎头碰见的第三人、第七人、第十一人带回来。”“高公公带回的三人都是宫人奴婢,分别在不同地方当值,还有一人是今日刚入宫的小宫女,魏弼钦不仅说准了三人的命格,甚至连其中一人刚丧了三代内亲眷都说准了!”喜宝说起此事眉飞色舞,神色敬佩。秦秾华让他退去后,结绿服侍着她换上外出的裙装。“公主觉得,这望气者的本事是真的吗?”结绿问。“是真是假,去了才知。”她说。秦秾华坐到梳妆台前,几位婢女端着托盘步入殿内。她从侍女递上的一盘雕花象牙筒中,择出一只海棠色口脂。结绿接过后,以净后的手指蘸取,小心翼翼点涂于女子花瓣般的娇嫩双唇。“公主此去一定要小心。”结绿神色担忧,嘱咐道:“既是穆氏进献的望气者,一定一肚子坏水,说不定见了公主会说出什么妖言惑众的话来。”秦秾华神色平静,待结绿上完口脂后,问:“渊儿人在何处?”“九皇子刚从广威将军府回来,想来也该从寒酥池出来了吧……”说曹cao曹cao就到,带着一身水汽,长发半干的少年大步走进殿来。秦秾华还未回头,少年已经挤着坐下。寝殿里能坐的地方这么多,他偏要和她坐在一张只够单人落座的妆凳上,为免将她挤下突然狭窄起来的软凳,少年伸手一揽,把她搂向自己。只要秦曜渊在,必定寸步不离的小秾华也来凑热闹,轻盈跳上少年膝盖,一只脚踩一人腿,悠然长喵。秦秾华刚因腰间多出的手而注意力转移时,少年已经收回手,拿起妆桌上秦秾华刚用过的口脂盒,随手一抛又接住。“你要去哪?”他问。她笑道:“遇仙池,父皇传召,你和阿姊一起去。”少年应了一声,像是闷在皮革下的鼓声,低沉而磁性。秦秾华打量他半干的长发,说:“怎么又不擦干就出来了?”“……想见你。”秦秾华一怔,下意识看向少年双眼。那双乌黑透紫的眼眸里一片坦荡,没有潜台词,没有言外之意,他的眼睛和语言,都一贯诚实率性。若是旁人如此说,秦秾华早在心里过了数遍,秦曜渊这么说,就是单纯的回答。想见你,所以我来了,即使头发没有擦干。因为我要立刻见到你。秦秾华在他下巴挠了挠,笑道:“知道了,快去把头擦干,换好衣裳。”乌宝拿着干长巾快步走来:“殿下,奴婢给您擦吧……”秦曜渊接过乌宝手里的长巾,为了不让水珠溅上秦秾华,自己把头偏到一边擦了起来。结绿在一旁笑道:“这么多年了,九皇子还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让奴婢代劳。”秦秾华玩笑道:“九皇子精贵着呢,不要宫人代劳,只要公主伺候。”她从软凳上起身,拿过长巾,轻轻擦拭他半干的湿发,笑道:“是不是呀,我的小狼?”少年姿态从顺,佝偻着脖子,任由她搓圆揉扁,毛茸茸的脑袋在长巾下左摇右摆。如果武岳在场,一定会瞪掉眼睛珠子,梧桐宫里的众位宫人却早已经见怪不怪。要说世上谁能捋了狼脑袋还全身而退的,玉京公主当为一人。等两位主子都准备好后,梧桐宫的两抬步舆便向着遇仙池出发了。……风光旖旎的遇仙池边,聚集着众多天潢贵胄和当今大朔天下最尊贵——至少是明面上最尊贵的帝后。帝后等人舒舒服服坐在池边,宫人环绕,众人视线不约而同望着水榭中央。六面宽阔的插屏围成一面无门的多边围墙,小内侍踮着脚尖,捏着绸布一头,将另一头的玉镯轻轻投入插屏背后。过了片刻,插屏中传出一道中年男子的沉稳声音:“此玉身上金光灿烂,气如叠垒,金光边缘又有紫红吉气,玉的主人应出身祖上有德的大富大贵之家,气的流动急躁,似有风推动,说明玉的主人性情偏躁,缺乏耐心,气虽急,但并不强劲,应是家族在近日受过挫折,连带削弱了自身的气。”池边的人议论纷纷,怜贵妃收回玉镯,大力夸奖了几句,埋怨的眼神却飘向站在人群中的穆得和:家里找的这是什么望气者?连话都不会说!什么“急躁”、“不强劲”、“挫折”?通篇除了说他们祖上有德外,就没一句好话!天寿帝和穆皇后坐在一张软榻上,他越看越为此人的望气术惊讶。穆氏进献的望气者,自然是穆氏的人,天寿帝一开始也想着拆穿他的把戏,可是此人无论怎么都不翻船,就连天寿帝心血来潮,要人用插屏将此人挡起来,不观人面,只看随身饰物来望气,他也句句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