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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故不尊道贵德,倒行逆施者,必为天道所不容。”魏弼钦一揖到底后,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大师说得不对。”“何处不对?”魏弼钦抬头看她。“每个字都不对。”魏弼钦脸色不虞。“本宫的这盏河灯,祭的不是蔡中敏一人,而是所有曾经和即将死于你所谓天道的人。”玉京长公主提着河灯向他走来,她幽深而平静的目光,让他忽然产生一股难以言说的畏惧。她身上的纱罗大袖飘飘若仙,如流风回雪。萝兰紫襦裙上金线织绣的凤穿牡丹,在这晦暗不明的日夜交际时代替日月作用,灿灿生辉。她每走一步,腰上镂空的缠枝花纹玉佩便微微晃动,如同他在无声的威压下越发颤抖的心。“魏大师知道仁德和邪恶间的分野是何物吗?”“……”魏弼钦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这个命题太大,他无法在寥寥数语中含括,然而秦秾华却毫不迟疑地说出了她的答案。在他看来,必须用数万字才能勉强道尽的命题,她只用了轻飘飘的三个字总结。“是无知。”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仿佛深海的眼眸平静却令人畏惧,映着他强装平静的面孔。“李耳曾言‘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却未曾说过‘不尊道贵德者,为天道不容’。魏大师既是道门中人,为何只知李耳说万物尊道而贵德,不知列子言‘理无常是,事无常非’?”“我……”“世间邪恶,大多都是由无知造成。”她轻柔却自有重量的声音让他不自觉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无论是救命的黄符水,还是沉河求雨的新娘子——无知的人被善良驱使,做下杀人的恶行,这便是善与恶之间的分野,无知程度低的人学会宽容仁德,无知程度高的人,高喊仁义道德,打着正义的名义,用善良杀人。”“而这之中最不可饶恕的邪恶,便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所以能够替天行道,杀人有理的人。”“蔡中敏便是死于疾病,也是死于天道所患疮疾。”魏弼钦被她一席话震得全身僵住。他试图反驳,,然而轰轰作响的头脑叫他别说是论辩了,便是开口发声也变成一件艰难的事。她终于停下脚步,就在他一步之外。“……贫道知道长公主想要什么,但你是不会成功的。”魏弼钦终于挤出了声音,他强迫自己注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哑声道:“天道早就决定好了最后的赢家,牝鸡司晨,逆天而行最终定然会引来天道反噬,长公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天道?”秦秾华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分明暖若春风,却让他遍体生寒。鹿径上除了他们三人,连一只飞鸟都不曾经过,日月终于交替完毕,一轮弯月不知何时爬上枝头,洒满她一身不近人情的寒凉。“本宫只知,天道生了疮疾,必须有人来医。所有阻拦的,都是邪魔外道。”“魏大师虽是道门高人,到底也是外男,平日无事还是不要外出了。否则……”她温柔道:“被当外道禊除了要如何是好?”魏弼钦张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公主,你就那么让他走了?”结绿问。“难道还留他陪我一起放灯吗?”秦秾华神色淡淡:“他有几分真本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除他。”“公主心地太善良了,别的主子都是一不顺心就生杀予夺,只有公主,总是忍让。”结绿帮她提起长裙,方便她在溪边蹲下。“也许是,只有死过的人才知生命的贵重之处。”“公主什么时候死……呸呸呸,那个过?”结绿瞪大眼。“梦里。”秦秾华笑了笑。“公主又在说结绿听不懂的话,不过,这不对。”结绿神色肯定,秦秾华不由追问:“如何不对?”“若是我死过一回,那我肯定更不想死,我不想死,就会去叫别人死,凡是可能威胁到我的,我都先让他去死,不是有句话叫做‘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么?我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话,想必就是那种模样了!”她停顿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说来,能够容人的公主就更让人钦佩了。”秦秾华忍俊不禁道:“……反正呀,在你心里我就没什么不好。”“公主当然没有不好了。”结绿笑嘻嘻地蹲在她身旁,抢先帮她从木盒中取出火折子。“公主,这放河灯,要等到特定的时辰么?”“天黑就可。”“放河灯又是为什么呢?”结绿叽叽喳喳,活力十足。“从阴间到阳间,有一条投胎必走的路,若亡灵寻不到一盏明灯,便会永远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是民间传说吗?”“……”手中的火苗倏地一颤。“公主?”“……或许是吧。”她点燃了香烛,置于真莲花的花蕊中,让其漂流而下。“谁在偷看!”结绿猛地站了起来。秦秾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衣着简朴的身影受到惊吓,飞快消失在树林后,看身形,应是未成年的少年郎。他显然不是哪位还未开府的皇子,却又没穿内侍的衣服,观其粗布衣料,也不可能是入宫请安的达官之子。结绿见他不听,拔腿追去:“你站住!”一个眨眼,两人都不见了。秦秾华面不改色,收回视线,静静点燃另一盏莲花型的纸灯。清澈见底的琴溪面上,只有她自己的身影,身后也无脚步声传出。看来非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那少年是谁?为何要藏在树木背后偷听她们谈话?溪水上映着的清丽女子和她四目相对,神情沉静,双眸幽深似海。她手拿河灯探入琴溪,沁人心脾的溪水冲刷着如雪的五指,凉意透过指尖涌入身体,冰镇了她先前的片刻动摇。秦秾华松手,目送着河灯追上前面的莲花灯,两灯相伴,逐渐飘远。就像那盏将她从无间地狱中拯救的纸灯一样,她也希望自己的这盏灯,能为某个迷失的灵魂指引方向。……魏弼钦心神恍惚,不知不觉已走到鹿径尽头。和玉京长公主分别已久,他的耳畔却依然回荡着她惊世骇俗的话:“本宫只知,天道生了疮疾,必须有人来医。所有阻拦的,都是邪魔外道。”天道……也是会生病的吗?若是当真如此……他抬起头,看着浩瀚无边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