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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脖子,怒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癞蛤蟆,敢和玉京长公主拉近乎?”郳音对他视若未闻,含笑的眼睛定定瞧着人群中面无波澜的秦秾华。“公主为何不言不语?可是以为,沉默就能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就能——”他的目光落到秦秾华身后那匆匆上船的队列身上:“让所有人逃出生天?”“你来此肯定不是为了和我闲聊的。”秦秾华平静道:“本宫不过是在等你道出来意罢了。”“公主这话叫人伤心,为什么就不能是来闲聊的?”他叹了口气道:“鄙人还以为,公主会问一问那个人的情况呢。是鄙人自作多情了,公主比我想象的更加理智。”“我问你,你便能回答吗?”秦秾华道:“你若是能回答,身边那位大将缘何不在?”郳音噎了一下,然后,他笑了起来。“……不愧是公主。”在秦秾华拖延时间的时候,又一艘船装满了,按照商船容量,再装一艘便能装完。……问题便出在这最后一艘上。方正平走回她身边,低声道:“最后登船的金吾卫如何分配?”最后登船的必定是金吾卫,然而金吾卫和敌军对峙,怎敢轻易分散?登船的金吾卫越多,码头上的他们就越处于劣势。在敌军的虎视眈眈下,最后登船的一批人……必然是被放弃的rou盾。上船的批次,决定了谁能得救,谁去送死。金吾卫将士大多出身相仿,决定生死名额的不是性别,不是家世,不是官阶——是她。她将决定这一千五百余人,谁能活下,谁来战死。秦秾华攥紧双手,受伤的掌心传来一阵锐痛。她开口,面无表情:“家中独子先走,妻有身孕先走,儿女年幼先走。”方正平看她神色,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喏。”“公主愁眉不展,可是在烦恼如何安排最后的将士?”郳音再度开口,脸上挂着讨人厌的微笑。秦秾华也扬起唇角:“难道你有解我烦忧的办法?”“实不相瞒,鄙人一向觉得打打杀杀——”他的两片嘴唇嫌恶地噘了噘:“不太文雅。若是能和公主达成交易,你们少事,鄙人也能早点回去交差。公主觉得呢?”“你想交易什么?”“我们狐胡也不是收破烂的,只要这个车队里最贵重的东西。”郳音笑道:“伪帝和公主,只要交出其一,我们这就撤兵。”秦秾华身后的人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面不改色,平静道:“大朔的公主不可能给你,皇帝更不可能给你。”“这就由不得公主了。”郳音道:“鄙人也是为了公主好,能只失去一个的时候,为何要失去两个呢?”“这不是交易,这叫打劫。”“公主身后的那些人,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郳音睨着正在等待登船的人群,似笑非笑道:“用公主来换平安,不是自古皆有吗?依鄙人看,他们好像很愿意呢。”“放你娘的屁!”舒也剑指郳音鼻尖,破口大骂起来。姿势很帅,只可惜嘴里一个劲往外蹦的全是屎屁尿。“公主也不必再拖延时间了,鄙人耐性虽好,可我家陛下的脾气不好,要是不早些回去复命,鄙人就要去万蛇窟吃蛇胆了——我数十下,公主就给鄙人一个答复吧。”他笑眯眯道:“十、九——”“放箭!”秦秾华一声令下,郳音变了脸色。身穿金甲的盾兵放倒九尺高的大盾,一齐蹲了下来,露出身后无数弓兵。无数锋利箭镞朝着敌军飞射而去。“成了!”舒也激动道。秦秾华没有说话,面色越发凝重。舒也脸上的笑容不过片刻也僵硬起来:“这、这是……”一轮箭雨之后,倒下的人寥寥无几。少数几个倒下的,竟然是站在狐胡亲军后面的穆氏部曲。那些充当前军的狐胡亲军,脚下一地箭矢。秦秾华此前不明白,为什么花费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狐胡亲军反而穿着裋褐短衣,现在她明白了。他们根本不需要盔甲。坚硬的箭镞射中他们的皮肤,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没有任何屏障,就这么站在平原上任人射击,一轮箭雨后,竟然绝大多数毫发无损——秦秾华听到身后的声音霎时乱了。在绝望和恐惧下,再也没有什么秩序,还未登船的人在恐惧和绝望的驱使下,一窝蜂往前挤去。哭声和骂声此起彼伏,惊呼声和哀求声相互交织,码头终于失序。郳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脸色难看。虽说没有实际受损,但这面子落大了。公主和她娘,果然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狡诈。他一边在心里怨怪织风缺席,让他这个纯书生出战闹笑话,一边冷笑着开口:“既然公主不吃敬酒,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全军听令——杀伪帝,捉公主,其余人等,格杀勿论!”码头转瞬成为战场。两军交接,狐胡亲兵像不知疲惫的漩涡一般,快速吞噬迎击的金吾卫。不过眨眼时间,地上就倒了一片金色。“长公主,得罪了!”方正平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船边奔去。潮水般的狐胡亲军向着她的方向冲杀而来,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推倒毫无还手之力的金吾卫。穆氏部曲甚至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他们拿着武器跟在轻松推土的狐胡亲军身后,观望着这一边倒的屠杀,自己脸上也有感同身受的恐惧。码头已经完全乱套了。方正平忽然举剑防守,一把大刀重重砍在他的剑上,当即便让剑身多出一道缺口来。面目僵硬的狐胡亲军视线落在秦秾华身上,手中的大刀全毫不犹豫向着方正平发起进攻。方正平单手抵挡了几下,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他被逼无奈,不得不松开秦秾华的手。“快走!”他怒吼道。秦秾华知道自己留下只是拖累,咬了咬牙,埋头向最后一艘靠岸的商船冲去。“秾华小心!”河中央传来天寿帝极度惊惧的喊声。秦秾华没有回头,后背却传来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当即往左侧扑倒,躲过了背后袭来的一记刀光。“玉京长公主在这里!”一名手握大刀的黑甲士兵大喊道。他话音未落,一把弯刀便割开了他的脖子。带着一丝疑惑的头颅飞上半空,血柱飙飞的无头尸体往一边倒去,鲜血冲了秦秾华一脚。古铜肤色的少年握着足有成年人前臂长的两把弯刀出现在面前,波浪般的刀剑还在往下淌血。他看着摔倒的秦秾华,丝毫没有扶上一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