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ison infinite

    一辆彗星蓝的悬浮出租车停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口，虚拟司机礼貌提示乘客已经到达目的地。

    乘客置若罔闻，依旧悠闲的打量着身边的虚拟光影。蓝色的制服，暗红色的领带，金色叶片的领带夹，白手套，非常标准的出租车司机的打扮。

    元昱辰心中有需多不屑，她是火星3代，对地球早就没了感情。在她看来，地球就像旧制度下的贵族，刻板的维持着毫无意义的礼节，其实只是虚荣的体现。

    比如眼前的虚拟出租车司机，无人驾驶都已经普及200多年了，司机这个词都快作古了。在地球上竟然还为他们设计并保留虚拟人像，真是矫情的过分了。

    30秒的沉默后，司机自然流畅的开始介绍眼前的建筑。

    元昱辰撇嘴，轻哼一声，付款下车。

    程谢基金会-北京总部。

    工作人员在确定了元昱辰的身份后，领她来到了茶室，随后捧来一个纸箱，微笑道，“这是元主席的遗物，非常抱歉耽误了100多年才转交她的后人手里。”

    元昱辰瞟了眼箱子里的东西，没发现什么金光闪闪的玩意儿，兴趣不是很大。

    林理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恳切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元女士愿意帮助我们破解这本《之死靡它》，本基金会愿意付500万光纪元新币。”

    元昱辰错愕，拿出箱中的那本书，翻了一下。作者确实是自己曾曾曾祖母的名字，元因。但书的副标题明确指出，这是一本程谢二人的自传集。

    一本自传有什么好破解的，何况自己的祖先只是传记作者，自由发挥的内容应该很少才是。

    林理事没错过元昱辰的微表情，内心感慨，眼前的年轻女子怕是对元因主席完全不了解，八成也没有读过她的作品。

    不过希望也还是有的。

    林理事清清嗓子，“《之死靡它》虽然是一本传记，但是本书的写作风格更像是一本幻想推理类的小说。有评论家干脆说，这是一本新本格风格的推理小说，而不是传记。”

    “更特别的是，这本书明明是谢玄英定制的，为了纪念程谢二人结婚60周年的礼物。但却在他们移居火星进入冷冻休眠的50年后才出版。本书出版时，作者元因女士也在弥留之际，因此无法向大众解惑本书。”

    元昱辰面露疑惑，没有言语。

    林理事继续加码，“斗转星移，现在连火星上都有30亿人口的常驻地球人。程谢基金会也运行了几百年，奠基了最初的火星计划，遍布整个人类社会，可以说程谢二人为全人类的生存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而现在人们却渐渐把他们遗忘了。偶尔提起来，也只对他们夫妻二人巨额财产和商业帝国的质疑，或是说他们坚贞的爱情故事根本就是骗人的童话，都是营销手段。还有人说他们就是外星人，所以才会搞出移民火星的计划。”

    元昱辰见林理事越说越激动，出言打断，“容我问一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史学家，或者文学分析专家。我对我祖先的作品完全的不了解。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帮助到你们的地方。”

    林理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提起茶壶给元昱辰的茶盏蓄茶，随后委婉道，“箱子里有一台古老的vision   Infiniti，老古董了，不过还是能用的。我们请专业人员破解过，但都失败了。经验证，这台机器只能通过生物遗传信息打开。”

    “我们非常确认这台MR里有元因主席当年采访程丹若、谢玄英的记录影像，还有她为这本传记所收集的其他相关物料。”

    元昱辰看向纸箱，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心里疯狂的盘算着，如此的机会是不是应该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一口气争取到能躺平余生的足够生活费。

    于是故作为难道，“我刚经历了12天的飞船旅行，现在头晕眼花的。而且你也知道，现代人都是接入脑区交流，让我看这么古老的地球文字和视频，真的是没有把握啊，要是耽误你们的工作就不好了。”

    林理事心领神会，立刻道，“您说的对。其实那500万只是您打开vision   Infiniti的费用，后续的文件分析会有专家组跟进。如果您愿意参与项目，我们愿意付您800元的日薪，3年的合约，期间您的衣食住行都有基金会安排提供。”

    元昱辰挑起眉毛，“日薪1500。”

    “1000。”

    “1200。”

    “成交！”元昱辰痛快的伸出右手，“什么时候签合约？”

    林理事保持住礼貌的微笑，“明早9点，还是这件茶室。到时候会有我方律师，和专家组成员参与，如果你的代表律师愿意出席，我们也可以安排共同视频会议。”

    元昱辰一个刚刚脱贫的火星3代，哪里来的代表律师，但还是故作镇定反击，“你们这么大的基金会不会干出什么诈欺骗局吧？”

    林理事立刻正色，指着自己胸前的梅花胸章，“程谢基金，百年经营，励精图治，是绝对不会干出自砸招牌的事情的。请您放心。”

    第二天上午，元昱辰神清气爽的坐在茶室里对着眼前的光幕，逐字逐句的阅读合约的条款，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大手一挥在光幕上签名。

    滴，指纹信息已确认。元昱辰，女，25岁，自由人。火星主星金雀钗峡谷东岸，哥特李白区公民。

    联合政府信息管理局确认公民信息，无犯罪记录。

    联合政府商务部，火星自由港司，产业流通局，确认收到合同，合同编号：2280-EM-311411824

    一切准备就绪。元昱辰拿出vision   infinite的磁极耳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启动了这台老古董。

    瞬间一个直径1米的光球包裹住她的脑袋，一串串绿色代码飞闪而过。

    元昱辰感到眩晕，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旁的专家轻声提醒她，这应该是在更新系统，毕竟这台机器已经上百年没有被启动过了。

    再忍耐了5分钟后，光幕终于归于稳定，缓慢打开。主屏界面很整洁，没有多少图标。

    元昱辰正不知所措时，光幕下方弹出一个灰蓝色猫咪图样。

    “你好，我是元因女士的人工智能Kunst。你的基因信息以确认，现在我将为你解锁文件夹，请随意浏览。”

    林理事长舒一口气，眼神暗示一旁的专家立刻加载传输文件夹的内容。

    元昱辰没有在意身边人动作，经过昨晚的思考，她本人对程谢夫妇也产生的浓厚的兴趣。

    理论上她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接受教育还是托了程谢基金会的福。火星经过300年的集中建设已初具规模，生机勃勃的大陆充满各自机遇，自然也少不了危险。

    元家的运气明显不是那么好，高点入市，低点抛出，赔了个底掉。元昱辰在10岁时成为了孤儿，也凑不出回地球寻亲的资金，被基金会纳入幼苗培育计划，从此稳定下来。

    元昱辰懵懵懂懂的长大、学习、工作。虽说喝水不忘挖井人，但程谢基金会过于低调，对于他们这些受资助者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不需要写心路历程，不需要对着镜头宣誓喊口号，也不会召开宣讲会变相要求他们进入基金会下属的企业工作。

    于是在元昱辰找到稳定的工作后，收到基金会的确认通知函，她都没有仔细看，就选择了终止资助，随后就投入了自己火热的人生，忘记了这件小事。

    这感觉就像清晨醒来的第一杯白水，解渴，激活大脑和身体，却也无滋无味，不会在未来的24小时中反复回味，直到第二个口干舌燥的清晨。

    而现在的元昱辰无论是出于金钱的诱惑，还是对自己经历的感慨，都对这对传奇夫妻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她绕过表情严肃又带着兴奋的专家组，对林理事点了下头，示意她要去庭院坐坐。穿过月洞门，在庭院延廊的美人靠坐下，元昱辰在AI机器人Kunst的指引下打开了访谈视频的第一章。

    逼真的3D画面徐徐展开。元因带着自己的助手机器猫Kunst进入了基金会的大门，在会客的书房里见到了自己的新老板谢玄英。

    面对眼前的时尚老人伸出的右手，元因有点晃神甚至有点羞涩，虚虚的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宝蓝色的金丝绒西装，朱红色的羊毛高领毛衣，暗红色的西装裤配棕色牛津鞋。如此高饱和度的颜色，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灾难，而面前的老人却真的穿出了艳冠群芳的气度。

    就连他鬓边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都透出着与众不同的韵味。

    元因暗暗提了一口气。媒体处对谢玄英的照片掌握并不多，他出身不一般，18岁以前的照片一张都没有。成年后偶尔流出的几张照片大多都是公关公司提供的，日常照片非常的少。

    程谢基金会的执行主席是程丹若，重大活动如年会，媒体的聚光灯往往都在程女士身上，谢玄英作为伴侣大多只是在夫人发表演讲后，作为带头鼓掌和献花的“小助理”一般的存在。

    而他们夫妻二人双双迈入60大关后，基金会的管理也逐渐交由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少。

    没想到如今80多的谢玄英依旧丰姿冶丽，灼灼逼人。

    好在元因准备充分，把甲方提供的资料吃透了，没有现场露怯。她为了找回气势，坐下后尖锐的提了几个问题。

    萤耀生物科技全链疫苗生产研发是否存在垄断？

    程丹若的崇光医院为所有适龄女性提供免费hpv疫苗是为莹耀打广告吗，还是一种清库存行为？

    火星水手峡谷处的程谢农业生态田，是不是一种全新的殖民占地行为？

    莹耀科技即将上线的，全水域卫星定位的水净化机器人效用真的有宣传中说的那么高吗？在不同水域的数据分析是采取模块化，还是有更细致的分析报告？会对水生物的多样性产生负面影响吗？

    谢玄英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详尽和精准，比元因手上的材料丰富多了。

    元因听的入迷，一开始别苗头的心思完全消散了，连连点头。一旁的机器猫kunst则一遍记录，一边智能搜索相关文献，标上索引存档。

    在秘书进来第三次添茶点的时候，元因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谢先生，听说您和您的夫人申请加入第三批火星移民计划，您不觉得这么做过于冒险了吗？”

    谢玄英语气和缓，“丹若身体不大好了，现在有机会，想亲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元因蹙眉，身体不好不更应该留在地球好好修养么，跑去火星折腾什么。先不说那里还是一偏蛮荒，就路上的100天行程就...

    元因错愕，   “冷冻休眠？”

    冷冻休眠技术已经成熟，不过只有在军方执行外太空探索任务时使用，地球上严令禁止。

    谢玄英没有回答元因的提问，伸手翻开了桌上的雕刻精美的雪松木雪茄盒，礼貌问了一句，“May   I？”

    元因点头，她的思绪纠缠，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因为得知某种真相而遭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也不确定自己作为记录者会不会牵扯到法律问题。但，好奇。

    好奇心就是一个幽灵，是一道符咒，将她牢牢的钉在沙发椅上，而不是一走了之。

    飘渺的烟雾腾起，伴着丁香、蜂蜜、某些根茎的复杂气味，谢玄英的瞳孔似乎变成了淡灰色，他喃喃道，“我没有办法接受再次失去她。”

    “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