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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雪鹰剑仙2

    那双眼像是洞悉了一切,发出淡淡幽灰之光。

    字如其人,四平八稳,柳问麒未进城便收到信,他毫无悬念的调转马头返回沐云山庄,子雪细心地把这个人的名子列入到逢年过节必去拜访的名单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始变成柳问麒唯一的好友。

    江北望出任务结束便会顺道打探有无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他自行判断此人是否有仙缘、魂魄是否完整,有一点可能便会写信告知柳问麒,儘管年復一年的失望,柳问麒心中还是很看得起(ganxie)他。

    “打扰一下,你们打算这样一直写灵文沟通吗?”

    天空出现金色与蓝色的文字,柳问麒抚摸一下眼罩,江北望拂袖撤去文字,指着天空,不一会儿出现的火凤盘旋,文燕惊道:"这是柳凤少爷的剑灵!他出事了!"

    柳问麒道:"看来这个纪容疯归疯,智商未掉。"

    他掷出麒麟剑,正准备飞上剑身,一抹白影率先翻上去道:"柳庄主!借剑一用!"

    柳问麒语气不容质疑道:"去把纪容带过来,他不肯就打残绑过来!"

    雪鹰无奈道:"知道了!"

    任楠风拢着手走上来,江北望面色微变,道:"你!"

    任楠风笑咪咪道:"是我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真不习惯啊!江师弟、文燕姑娘还有柳庄主,你们在等什么?"

    柳问麒道:"等等还会更多人,任仙师既然来了,就歇息会儿,好饭不怕晚是吗?"

    任楠风笑着扫过他冰冷的面容,道:"是呀!好饭不怕晚,好戏才刚开始。"

    文燕问道:"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江北望道:"无事。"

    柳问麒从怀中翻出棋谱,倚着断柱道:"他与纪容情缘未绝,自是他该去了断。"

    任楠风发出一声曖昧的笑音。

    江北望点头,在空中划出一盘棋,柳问麒右手夹着黑子灵力射在棋盘上,两人便在黑山顶下棋,文燕闭上眼摇头,坐在旁边看着远方。

    雪鹰架着麒麟剑,麒麟剑跟主人一样有个性,显然很讨厌自己载着这个白痴,本想将他掀下去,道隐剑发出当一声,麒麟剑便不再闹腾,雪鹰人还未落地,就被一个人撞下来,那嗓音还带着兴奋道:"厉害!这招你怎么练的?"

    雪鹰推开身上的贺忘笙,他双眼发光一脸兀自欣喜万分,像是看到什么好玩有趣的新玩具,纪容拍拍袖子,凤凰剑害怕的瑟瑟发抖,面对压倒性的力量,他们显得十分弱小,柳凤拍拍他表示安慰道:"阿鹰!你怎么来了?我大舅呢?"

    莫忧看着他,眼神充满担忧,杨笑跟范青站在她旁边,雪鹰握着麒麟剑道:"是柳庄主要我带纪容去打开绝死裂谷的,纪容,你打他们没用,因为剑在我这里!"

    麒麟剑挣脱雪鹰掌握,往纪容心口刺去,纪容红袖往剑身打去,却只稍微打偏轨道,麒麟剑气势汹汹,莫忧道:"阿鹰,别跟他做无谓的交缠!立刻去打开绝死裂谷,你现在有了曼珠沙华,剑会认你为主,你就是下一任神魔之主!"

    纪容与麒麟剑缠斗,贺忘笙认出是麒麟剑,大笑道:"好玩!看我雷风腿、忠义拳,呜啊!"

    纪容躲避不及,踢开剑锋让其往贺忘笙脸上削去,右掌撑地左袖滑过,贺忘笙往后退开,大腿被宽大的袖口割出一道口子,纪容凌空一转落地,神色苍白道:"白痴,把剑还我!"

    莫忧道:"阿鹰快!你成为神魔之主復活顾掌门,还可以参透神书,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纪容厉声道:"他算什么东西?!凭他也可以参透神书?!一个白痴当神魔之主?这是什么漫天笑话,荒谬之极!"

    柳凤见雪鹰听不懂这是莫忧故意激怒之言,连忙在纪容身后打手势,要他赶快走,这样纪容就会跟着他去黑山顶,贺忘笙看到柳凤手舞足蹈,笑道:"你这小子在做甚?"

    柳凤绝望的往自己额头一拍,范青严肃道:"重生与死亡都是开始,雪少侠,你说是吗?"

    雪鹰看着纪容,麒麟剑飞回空中,雪鹰道:"容儿,我成为神魔之主定护你周全。"

    纪容眼神涣散,低头喃喃自语后,突然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这个白痴!我他妈的受够你了!滚!不对,把剑还我然后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柳凤道:"阿鹰你快走!我们拦住他,你现在灵力修为高深,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当神魔之主!"

    雪鹰看了看他们,对纪容道:"抱歉。"

    接着转身往黑山顶飞去,纪容一阵怒吼,一掌朝攻击的贺忘笙胸口打去,范青大惊道:"将军!"

    贺忘笙软绵绵的掛在树插上,头下脚上动动靴子道:"没事!"

    头一歪晕过去,莫忧看着纪容红衣在空中紧跟在白影身后,道:"范太尉请留下来照看贺将军,小凤杨笑你们跟我来。"

    "是!"

    范青喃喃道:"还好上官门主是我们这边的,否则除了纪容,他当真是神魔之主的不二人选。"

    贺忘笙咕嚕道:"无忧比纪容更像神魔之主…….呜呜呜…….咕嚕嚕……乌阿…….."

    范青看着将军像是一块腊rou掛着,坐下道:"你自己爬下来吧!我可没力气搬你。"

    柳问麒、任楠风、江北望和文燕远远就看到一白一红。

    柳问麒头也没回,左眼还盯着黑白错的棋盘,右掌一摊,麒麟剑稳稳飞回,雪鹰背后一痛,纪容一掌再度劈落,雪鹰拿着道隐剑挡开,眼见他出手越来越快,两人在空中缠斗难分难解,雪鹰灵光一闪,提剑过头顶,剑身斜下,中指无名指往剑柄一压,剑端送出,正是毕方君所授的"美人一笑"!

    纪容熟悉的是过去雪鹰的崑崙剑法,后来雪鹰闭关修为更上一层楼,使出的威力今非昔比,纪容下巴被剑锋挑起,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本以为雪鹰要刺穿自己喉咙,怎料他竟用如此轻挑的招式,不仅疑惑,脑袋断间闪过很多想法,他原来不是很瞭解雪鹰。

    害怕他的温柔、恐惧他的善良、质疑他的真心,其实雪鹰从未这么复杂,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

    雪鹰靠近他,纪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心意,或是害怕自己会被眼前人打动,有些畏惧的看着他,道隐剑架在他颈脖上,雪鹰搂住他的腰侧头吻上,纪容被动的接受他的吻,雪鹰在他耳畔道:"美人一笑,与容儿正好匹配。"

    纪容回过神推开他道:"你在戏弄我?"

    雪鹰道:"不是,我是真的很心悦你,我们成亲过了,那我就要对你负责。"

    纪容一掌打去道:"笑话,那种事情也作数!"

    雪鹰退开道:"不作数,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我重新办一场婚宴,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纪容提掌不断往他打去,却怎么都进不了他的身,怒道:"你有病!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雪鹰认真道:"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纪容抿唇不语,柳问麒负手提气道:"雪鹰,你过来打开绝死裂谷,曼珠沙华就认你作主。"

    纪容闻言再度眼神迷离,疯癲道:"凭什么你可以成为神魔之主?!我被萧桓打落深渊,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在地狱被折磨,你是什么东西,简直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白痴!"

    雪鹰看出他神智混乱,收剑转身,飘落在柳问麒身边,夹着丰沛强大的灵力,衣带翩翩犹如仙人下凡,任楠风随意拱手凉凉道:"拜见大仙。"

    柳问麒、江北望、任楠风各占一东南西角,文燕持着孤山剑站在北面,雪鹰掌心向上一摊,唤出曼珠沙华,纪容见人就打,柳问麒扣着两枚黑子射向他,纪容一掌劈开,麒麟剑锋跟着刺去,洞簫声大作,纪容浑身抽痛,文燕正全神贯入的观战,肩膀被拍一下,转头见莫忧打个手势,指指山腰的柳凤杨笑,文燕默默退下,莫忧替换她,天空形成巨大的漩涡,彷彿被旁边的光亮通通吸入。

    江北望道:"开!"

    雪鹰从柳问麒旁边衝出去,一掌"无形无象"化去纪容攻击,道:"容儿,你在恐惧什么?"

    纪容大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滚开!"

    柳问麒一声冷笑,纪容已一爪刺穿他心口!

    莫忧衝过去挡在柳问麒身前,喝道:"纪容!你欺师灭祖、残害百姓、杀害忠臣、打伤良将、你不听师尊死前教诲,间接害死程楼主,放出血尸瘟疫使得江南伦陷,简直天理不容罪大恶极!"

    纪容听她点数自己罪状,心情大好,看着柳问麒冰寒如霜的神色,甩甩指尖鲜血道:"对呀!都是我做的,谁让他们不听话呢?顾西辞自己找死,萧桓是便宜他了,我还没来的及杀他,他就被曼珠沙华逼死了,也罢,莫门主,你难道不认同我的所作所为吗?"

    莫忧抱着柳问麒,江北望跟任楠风缓缓退开,雪鹰寧眉看着他们,莫忧给柳问麒输送灵力,道:"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悔恨跟遗憾,我喜欢后者。"

    纪容摸摸额头,食中二指顺顺柳眉道:"我都不喜欢,如果可以我希望…….."

    莫忧突然大喊道:"雪先生!你怎么来了?我一直以为你被萧桓大卸八块了!"

    纪容惊慌的猛然转头,那一身白衫、握着长剑的英俊男子,正是仁侠雪渊-

    "纪容,听好了,如果我失败了,去找雪渊,他会帮你。"

    "父亲……."

    纪智才看着他,马车里面传来母亲呜咽的哭泣声,还有一个陌生少年的呼吸声,两匹马摆头甩尾,有些焦躁,纪容这一生第一次听到父亲说"失败",那个被世人称作"鬼才"的男人,曾经这么强大,在命运面前,却无法掩饰畏惧。

    纪智才驾着马车离开,纪容来到崑崙派,不久后纪智才消失了,他在修练途中反覆思量,为何要找雪渊?

    父亲自始自终都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修士,寧可相信一个曾未谋面的剑客。

    雪渊像是一个陌生又疏远的形象,一个既像是理想父亲的形象,纪智才对他从来都是辱骂愤恨多于教导,不知为何,纪智才唯一提过的这个人,变成一个无不催的强大象徵,纪容自己都无法解释,但他好几次梦到的父亲是那个与雪鹰相似的男人,母亲是柳絮飞这么温柔强大的,他们会说出与过往父亲母亲相似的话,但一定会肯定喜爱着他。

    "容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只心悦你一人。"

    雪鹰说出这样的话,更令纪容心动不己,他是如此强大美好,对自己不离不弃,不会因为参同契觉得自己噁心,纪容不敢对他坦承自己内心的齷齪、疯狂、忌妒、恐惧。

    只是因为纪容太害怕雪鹰离开自己了。

    雪渊道:"容儿,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告诉我?"

    纪容仰面看着他道:"抱歉……我没有……去找你。"

    雪渊云淡风轻道:"无碍,神书丢了便丢了吧!你能平安就好。"

    纪容泪水涌出,滴落在刺眼的鲜红上。

    黑色的深谷,炙热的岩浆-

    柳问麒站在边上往下看,莫忧扶着他道:"阿鹰会没事的。"

    纪容看着他,喃喃道:"你是谁?"

    雪鹰举着曼珠沙华,地面开出一片彼岸花海,道:"我是白痴。"

    纪容嗤笑一声:"哪有人自己叫自己白痴的,看来你真是白痴,你想做什么?"

    雪鹰握着他手,右手持剑往地面一插,看着他露出英俊的笑容道:"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

    纪容道:"就算你成为神魔之主,过几年后曼珠沙华会选出比你更强的,杀戮征战永无止尽,不如我继续当下去。"

    雪鹰靠近他,两人几乎贴在一块,雪鹰道:"是呀!但你不是神魔之主,却还是我的师兄……."

    纪容看着他澄澈明亮的双眸,情感蔓延,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对他无此无情残忍,抚上他脸庞吻上去,唇齿交缠,雪鹰紧紧抱着他,眷恋的嗅着他身上的体香,亲吻他的耳畔道:"师兄,永别了。"

    一个人必须死两次,真是很不好的回忆,还好这次不用再有这些经歷了。

    纪容懂得雪鹰的性情,他爱着自己,也爱着天下苍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埋怨天上不公;不会因为看到一家团聚的温馨而噁心;不会妒忌天上双飞燕,地上连理枝;不会因为被重伤怨懟而从此放弃大道;不会恨天下恨上苍-

    就算自己将他千刀万剐、穿琵琶骨、用尽手段折辱,他也从来没怨过自己,只是独自难受着。

    为什么像他这样卑鄙歹毒之人,能得到这么乾净纯粹的爱?

    太靠近又害怕失去,索性不断试探、埋怨、中伤,每次好像情意相通,又亲手毁去,纪容被自己矛盾与不相衬的内心折磨,到头来还是逼着对方白刃相向,自认此道方为大道。

    道隐无名,捨已苍生

    为君採擷,一生无悔!

    雪鹰看不懂得他内心仇恨与衝突,但他能总是这么白痴,爱的不悲不喜却又痴狂眷恋,纪容感觉自己体内所有力量往外宣洩,他体验到一种奇特的境界。

    空无一物。

    雪渊坐在夕阳下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容儿,你看天上的白鹤往雪山飞去,又是一年腊八。"

    纪容揭衣与他并肩而坐,看着金红的顏色充满漫天,道:"好像突然就冬天了。"

    雪渊宽大的肩膀,挺直的后背如松木,握着剑鞘指节带着薄茧道:"有时候好像,一晃眼就失去了什么,等回头再去寻找,如同出剑。"

    纪容道:"的确,再回首不过初见。"

    雪渊笑了,他笑起来像是一个太过温柔,让人有种沉浸在美满的错觉,纪容第一次看他笑,却看得痴了,道:"你竟然……如此英俊。"

    纪容看着他,雪鹰笑了,道:"怎么了?"

    纪容痴痴的望着他,道:"的确,再回首不过初见。"

    雪鹰笑道:"出剑?的确,我每次出剑都觉得时间过很快。"

    纪容往着四周,一片芒草,还有几隻白鹤抬头看他们,红枫染红一片大山,风光如画,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我会不会拖累你了。"

    雪鹰单膝跪在他面前,抬眼看着他道:"不会,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纪容点点头,他摸摸雪鹰的鸟窝头,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他取出毡帽替他戴上,雪鹰趴在他膝上道:"容儿会冷吗?我们早些回去吧!"

    纪容道:"还好,秋季了,明儿要去哪?"

    雪鹰吻吻他脸庞道:"要去沐云山庄,小凤生辰,他喜欢热闹把请帖到处投。"

    纪容笑了笑,咳了几声,雪鹰将他抱在怀中,慢慢沿着河畔走,夕阳下,两人相互依靠,纪容靠在他胸膛,环着他颈脖,雪鹰看着前方笑起来,纪容道:"想到什么事了?"

    雪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我要这样一直抱着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放手了。"

    纪容听着心里温暖,笑道:"你不会嫌我烦?"

    雪鹰道:"你不嫌我是白痴,我怎么可能嫌你烦呢?"

    纪容摸摸他脸颊,吻着他唇道:"你是白痴,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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