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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黑簿之归家(03-04)

    (三)

    第二天一早,周正翻出了他mama留下的旧手机,想了想,把自己的私人号安

    了进去,留着工作号在手机上,设置好转接,交给了小凤,“你在家先用这个,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把号码写下来压在写字台上了。我去取钱,可能还要

    跑饭店一趟,在家等我,好吗?”

    小凤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放到面前茶几上的手机,没敢动,小声说

    :“哥,你……真去给我取钱啊?”

    “嗯,等以后你安顿下来了,再慢慢还我。”周正麻利地穿上外套,“你上

    了我的车,算是咱俩有缘。我……我这人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你就当我是行

    善积德吧。”

    他拿出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有事儿要出去的话记得拿钥匙。”

    小凤哆嗦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我……我不出去,哥,我等你回来。”

    被她那惶恐的神情刺痛了心里的怜悯,周正愤怒地握了握拳,弯腰穿鞋,心

    想,一定要让这可怜的姑娘脱离虎口。

    “哥……”小凤打量着家里的情况,小声说,“家里……我能帮着收拾一下

    吗?”

    “不用那么麻烦了。”周正笑了笑,“我说不定过阵子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想想自己要去哪儿吧。”

    开门出去,他想起什么,扭头说:“对了,厨房有方便面,还有两袋速冻水

    饺,你饿了就自己弄着吃。我一般不吃早饭,差点忘了说。”

    “哦。”小凤还是抱着膝盖,乌熘熘的眼睛望着他,轻轻应了一声。

    在路上考虑了一下,周正到了银行之后,直接取了一万。

    如果小凤没有说谎,她这么个只在鞋店做过售货员的年轻女人,到了人生地

    不熟的陌生环境,手头要是窘迫,难保会出什么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帮帮她,也算是让自己最近麻木愤懑的心情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银行的人不少,等取完钱就已经快要十点,周正接了个电话,又往饭店去了

    一趟,可惜这个下家的诚意不高,想接盘,又想把价钱砍掉三成,废了一个多小

    时唇舌,还是没能谈成。

    这事儿周正本来也不太急,直接咬死了最多便宜%后,就告辞回家了。

    开门之后,家里的样子让周正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好像捡回了一个田螺姑娘。

    客厅、卧室包括卫生间都被仔细收拾打扫了一遍,脏衣服、床单都洗好晾了

    出去,家中又恢复了久违的清爽整洁,只是床上的新单子还没铺。

    小凤换上了自己穿来的那身睡衣,局促不安地说:“哥,我不敢乱翻东西,

    就用了用洗衣机。新单子你找出来,我再铺。”

    以前爸妈老念叨让他家里赶紧进个女人,他没觉得会有什么不同,现在,才

    稍微体会到一点可能发生的变化。

    他独立北漂这些年,生活能力足够,但有人帮忙省了懒事,还是个颇为标致

    的女人,感觉自然就不一样了。

    定了定神,他把柜子里的四件套翻出来,一边帮手换着,一边说:“小凤,

    我给你取了一万,到新地方安定下来不容易,我寻思,你多带点比较安全。等你

    工作稳定了,慢慢存钱,存够了再还我。这钱也就我在北京一个月工资,你不用

    急着给。听见没?”

    小凤正跪在床上往床头褥子缝里掖单子,一听他的话,就愣在了那儿,扭头

    看着他,小声问:“哥,你……说……取了多少?”

    “一万。我想了想,现在各处房租都不便宜,有的押金就收三个月半年,还

    要给你留出找工作时间的生活费,五千不够你用的。”周正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要说什么,抬手制止她开口,自顾自背稿子一样说了下去,“你听我的安排,这

    几天养养脸上的伤,考虑一下去哪儿,脸上不明显了,我开车带你去个远点的商

    场,给你买几身衣服,别的行李,你就到了新地方,自己慢慢张罗吧。”

    小凤感激得眼圈一红,捂着嘴转头回去,双肩抽动,哽咽着说:“哥,你…

    …你真是个好人……”

    看来,她比他还要不善言辞。

    “谁叫我撞上了呢。行,你收拾吧,我去点个外卖,你吃什么?”

    小凤赶紧下床,跑到厨房看了一眼,说:“别点了,怪花钱的,我会做饭,

    哥,你……你去买想吃的菜,我给你做。”

    “也行。”他挠了挠头,对她感激涕零的表情觉得越发不好意思,拿起钥匙,

    就出门买菜去了。

    他这人在吃喝上没什么追求,熘达着去了附近农贸市场,买了点比较新鲜的

    菜,拎了块里嵴,切了一斤薄片五花rou,就慢悠悠磨蹭着回了家。

    中午他尝到了小凤的手艺。

    家常菜,技术马马虎虎,但很用心,调味的时候一个劲儿叫他去尝,算是合

    口。

    这次借着丧假的由头,周正用了积攒至今的带薪年假,但公司那边同事时不

    时就要电话来问一下细枝末节的小事,假模假样的一句节哀之后,就是噼里啪啦

    一顿公事。

    每个词之间黏着的,都是毫无感情的冷漠和疏离。

    吃着午饭应付了这样一通电话,回来坐下后,小凤已经吃完,双手放在膝盖

    之间,微微低着头,颇有些胆怯地问:“哥,你……你以后,是不是要在北京过

    了?”

    “还没决定,那边房价太高了。”周正苦笑着吃了口饭,“要在那边扎根,

    老家的房子什么的,就都不能要了。”

    “那也值啊,”小凤颇为神往地说,“北京可好了,我以前的同学有人考到

    那边,说什么都不回来了。哥……你对象也是北京的吧?”

    “分手了,单着呢。本地姑娘哪儿看得上我啊,一起打拼的,也没几个愿意

    一起掏首付的,肯夫妻俩一块还贷款,我就烧高香了。”也许是自己家这个环境

    更容易开口的缘故,周正不自觉就抱怨了起来。

    “哥,你说……我这样的人,能去北京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凤抬起头,

    眼睛里写满期待,看着他说,“人都说北京可大了,我去了……他肯定就找不着

    我了。”

    “对,”周正的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就算在北京找到你,

    也不敢动手打你,或者把你硬带回来。在那儿你就安全了。你俩连结婚证都没领,

    到了那儿,你就自由了。”

    “那……那……”小凤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望着他,小巧的嘴唇颤动了几次,

    可好像说不下去。

    周正干脆替她说了出来,“小凤,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北京吗?”

    .

    (全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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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小凤的全名叫陈美凤,按身份证上的年龄,其实今年生日之后才满十九,虚

    岁这东西,民政局才不认。

    她并不是没有娘家,只是被她男人从娘家带走,叔叔伯伯帮着往车上抬人的

    那一次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没娘家了。

    她之前经常挨打,男人喝酒了挨打,男人听人说起孩子的事儿了挨打,甚至

    以前鞋店的同事约她出去逛街回来晚了也要挨打。

    她已经跑过四次,这是第五次。

    她希望这次不会再被抓回去。

    这两天知道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后,周正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不让他报警,

    也不让他闹上网。

    那男人有个好舅舅,一个好舅舅,足够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打着官腔告诉她清

    官难断家务事,告诉她床头打架床尾和,告诉她赶紧生个娃别瞎想了好好过日子,

    还足够让她一旦闹大就再也不可能好好活下去。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偷跑。

    而上了周正的车,是她最慌张匆忙,却也是成功希望最大的一次。

    周正躺在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忍不住想,原来,她逃了四次,竟没

    遇到一个好人么……

    按小凤的身量,周正先去买了两身便宜休闲服。她脸上的伤快要下去了,等

    不那么惹眼,就可以去商场筹备行李,然后,订票,一起回北京。

    从那天决定了一起走之后,一谈到北京,小凤的眼里就冒出喜悦的光,雀跃

    得像个孩子。

    那一万块她没有要。

    她的打算,是跟着周正先走,到了那儿,就还跟在这里一样,先和他一起生

    活一段时间,找工作,赚到钱,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这其实挺不合适,晚上小凤换好新买的休闲服,在镜子前看合身不合身的时

    候,周正忍不住又劝说道:“小凤,我觉得你还是让我帮你租个住处比较好,生

    活用品什么我都可以先给你买。那边我租的地方可不比家里,就一个卧室,不合

    适。”

    小凤正在腰身上比划的手停住了,她扭头看着周正,没吭声。

    “真的不好……”周正红了脸,挠了挠头,低下了头,“我一个大男人。”

    “哥,你是怕我耽误你找对象么?”

    “不是不是,那儿没人在乎这个,对门住的人我都不知道名儿。不像这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哥,那我就先跟你一块儿住呗。”小凤揪住了衣服的下摆,靠着立柜门,

    细声细气地说,“我……反正也不是啥黄花闺女了,不怕人戳嵴梁。你要是找了

    对象,我就赶紧搬走,给你俩腾地方。这样行不?”

    “我、我不是担心这个。”周正狠狠挠了一下头皮,起身说,“算了,我去

    洗澡休息了,明儿下午咱们去找个商场,买点东西,晚上回来就订票。别的事儿,

    等到了北京再商量吧。”

    隔天下午,一切还算顺利,周正带小凤去买了东西,一个女人用,绰绰有余,

    顺便还买了一个大旅行包,回来全都塞了进去,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小凤的希

    望。

    但晚上他没在家吃饭,发小约他出去,他只能赴约。

    知道要喝酒,他没敢开车,骑了家里的破电驴。

    这顿饭那个和周正关系不错的混子老同学也在,他媳妇就跟个用来炫耀的装

    饰品一样依旧在旁坐着默默吃饭,照看怀里的孩子。

    席间那混子说起自己一个哥们媳妇跑了,周正才知道,这县城真是小的可以。

    不过他没问什么,他没兴趣知道那男人是什么东西,更没兴趣附和桌上几个

    男人关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讨论,越参加这种饭局,他对老家的记忆就越是模

    煳不清,他的心,终于还是不由自主的飞向了北京。

    临散场前,那混子满脸酒意拍着周正的肩膀,大声说:“老周,晚上有安排

    么?兄弟请客,咱们一起去耍耍?跟你说,京城的妞,太端着,我去出差时候耍

    过,贵,还放不开。我给你找个水灵的,你也去去火,体验体验家乡服务,怎么

    样?”

    周正扭头看了一眼,他老婆抱着孩子,正忙着哄那哇哇哭的娃,看表情,就

    跟没听见一样。

    “不用了。”周正摇摇头,拍了拍袖子上出门前特地别上的黑圈。

    回家的路上,他吹着凉飕飕的风,心里做了决定。

    晚上,他把父亲早就过户给他的这套房子,挂在了中介网站上。

    和这里,差不多也是说再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