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好人】(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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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一如离开大家的那段时间里,每日里子张除了睡觉,就是看电影,───不看,他更没事做。 一如走后没多久,子张带着他爸到省城里去了。一个老人面对寂寥的空房子,很容易触目伤怀,尤其是一如的房间,自从一如走后,子张父亲再也不在那个房间睡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决定利用空閒时间来写关于他母亲的回忆录,除此以外他很少动过笔;也很少在社交帐号里跟人发信息閒聊;怎么说呢对于隐私,他向来很注重,不愿别人知道他的踪迹,也不会在朋友圈发母亲离开的事,子张讨厌那样做。 况且子张的性格,也有几分变换了。本来是多愁善感的,常常沉思空想,现在几乎没有思想:过去的,他不愿去想;将来的,他又不敢想。人们都是命运的玩具,谁能逃避命运的掌控?谁敢说今天依你自己的愿望安排定下的计画,不会在明天被命运的毒手轻轻地一下就全部推翻了呢?过去的打“击”,实在太厉害,使他不敢再自信,不敢再有希望。现在的他只是机械地生活着。 最近几日来,子张一直在追,看着里面半文不白的文字,让他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也可以写,他相信他自己有文学才能,他应该做这件事。但是这句话“正如一个嫌疑犯说自己没杀人一样不可信。所以信不信由你吧。” 放下书,他揉了揉太阳xue,抓起身旁的手提电话,按了下显示幕,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儘管母亲离开他们也有一个月了,但他时不时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来。 在子张的印象中,一如表达对子女的爱的方式很含蓄,不像一般其他人,或从电视里看到的,往往扮演这个角色的都是父亲。 在子张读四年级的时候,他们俩兄妹才知道自己的生日,因为每年过生日,一如总会煮一个鸡蛋给生日的那个吃,年年如此。有时家庭生活过得好或者农活不多时,就会自个儿给子女炊(蒸)蛋糕。可是当她的两个幼小的子女问她几时生日时,她却只说“只要你们听话,天天都是妈生日。” 子张活了二十多年了,也从来没有在他生日那天去蛋糕店里订过蛋糕。而他的meimei,外甥们一到生日,一如总会提前到蛋糕店里订做蛋糕。 不是子张不想,是完全没必要,也可以说他自己很任性,换句话说是一如对他的宠爱。 子张说不要订蛋糕,因为他不喜欢吃奶油,所以一如由着他的性子,给他“炊(蒸)蛋糕。” 后来一如也坦言说自己并不喜欢吃蛋糕店里的蛋糕(尤其讨厌里面的奶油)。但每年都要订好几个蛋糕,因为孩子们喜欢。 在子张看来,只有自己去买蛋糕粉回来自己炊才是最好吃的,因为你不单可以拌料甜的浓度,而且还可以亲眼目睹母亲做蛋糕时的神情,是多么慈祥,多么的专注,还是一脸永远开心的模样。 以前小时候,子张就很无理取闹,喜欢什么就要马上拿到手或者立马就要吃到。在他读小学时,邻居小伙伴过来跟他们打牌,打了好一会儿,见到邻居小孩的小刀掉下来。 那种水果刀是可以自由收缩,比较锋利的。在以前那个年代比较流行。所以他一看到就偷偷捡起来,喜悦的心情使得他大喊大叫:“我捡到一把刀了。”真是蠢透了。 可想而知,刀的主人,邻居的小孩说是他的,子张不肯给,一如叫他还给人家,要听话。可子张偏不,倔强得很,为此还挨打了。后来还是寄宿在他家的初中学生劝子张说,要给他买把新的,他才愿意放手还回给人家。 在九十年代一如家是开饭店的,村里有所中学,放学后学生都会来一如家吃饭,有些学生还会到一如家住宿。当然,住宿是免费的。结果,很多人都来一如家寄宿。小小的四五十平米一间房居然挤得下十来个人。 有一次,子张跟着一如去挑米水喂猪。(前面已经交代了,一如家很穷,她家养猪的历史可谓历史悠久,在子张的记忆里,听他家里人提起过,自1976年发生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灾——吴镇也被殃及。养的那些猪就被洪水冲走了,那一年,堤坝塌下来,鉴江里的水全部涌进村里来,家家户户都进水了,如同现在夏天发洪水看新闻见到的其他地方的洪水灾害一样。) 那天,他跟着一如到了春燕家挑潲水。春燕这个女人,专门喜欢贪图便宜,以后会有机会专门说到,暂且不提。子张刚好看到她家里在蒸鸡蛋。 这是子张长这么大以来,次见到,原来鸡蛋还有这种做法,而且闻起来很香。所以那时的他就想吃,可是春燕嘴里说着好听,偏不行动,一如只好安慰他道:“回去我给你做。” 本以为自己的母亲顺便一说,安慰自己的儿子,原来不是。一如还真的回去做了,一如是个言行一致的人,她不喜欢撒谎骗自己的孩子,她要以身作则,在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更能证明一如是个说到做到的守信用的女人。可他的孩子却未能学到。 有一次,一如要去“圩”(镇)上买菜,被子张见到了,当然子张在跟他的邻居——一个叫张乔的高年级学生在一块儿玩。那时他见到自己母亲要去买东西,便拦住她说:“妈,我要喝菊花茶。”他母亲说好。 没过多久,一如买菜回来,还真的给子张买了一瓶菊花茶,是纸装的饮料,一块钱。那时念小学学费还是一百多块钱哩。 当时,跟子张在一起玩的张乔说了句:“你妈对你真好,你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叫我妈买她都不肯。”那时听了张乔的话,子张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理所当然的。 一想起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子张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本以为不会哭,可一旦回想起以前那些日子,没有一如在的生活,他便会泪潸潸。 &xFF44;&xFF49;&xFF59;&xFF49;&xFF42;&xFF41;&xFF4E;&xFF5A;&xFF48;&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倌紡裙:伍妖玖叁伍伍伍柒玖 2(6) 在一如离开后的两个月后的一天,子张为了他三叔盖房子的事顺便问一下他父亲,谁料他父亲发怒:“人性很複杂的,不会像你想的那么一帆风顺。里面有许多曲曲弯弯,今日她跟你好的要死要活,明日她就可能背后捅你一刀。” 说着说着,父亲又提起了细婶,说细婶这个女人嘴巴太甜,谁都被她骗了。 “像以前你大姐帮忙带大她的两个孩子。还有你母亲三更半夜的,碰上发大水(洪水)浸田,和她一起三更半夜去捞禾。之前又帮她插秧……” 子张无言以对,知道自己的母亲太好,可没想到掏出一颗心来,到头来换来的只能是满身是伤。 3(7) 子张以前向来也不太懂看人眼色行事。 他心里鬱闷,火气大得很,他自怨自艾:“人呀,只要不是触碰到自己的所谓利益,都是好人!一触碰到,那虚伪的笑容立马拉下来,原形毕露!” 一如向来处处为人着想,辛苦cao劳一辈子,到头来想不到得来如此的回报。 在的楔子提到,一如有个邻居叫卿娣,以前老喜欢跟一如通电话。 现在好了,富裕了,她家在珠海——在电话里跟一如贷款买房两百多万耶(主要是傍上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其实,子张不仇富,只恨这样的机会不眷恋到自身上,哈哈)。 在22年,卿娣常常向一如“诉苦”,说她儿子有两个女孩子喜欢,还倒追呢(多少男人羡慕的好事)。 她做母亲的很为难,不知帮儿子选哪个好,纠结中(还逐一分析了一个女孩家庭是暴发户,另一个女孩家庭一般,如此险恶的用心,咳咳)……所以就来一如家叫一如帮她出主意。 在子张看来,不知你是真炫耀,还是你假烦恼,好吧,毕竟自家选媳妇儿? 人人都有妒忌心,子张也一样,可他一直都努力强压着,脆弱的神经快到了压制不了的地步了。 他不承认自己仇富,也不记恨什么,只是觉得农民工一旦有钱,那丑恶的嘴脸真让人噁心! 所以,子张曾给自己立下条规矩:凡是身边如果有朋友、同学以后成了富人,他会立马离得远远的! 话说回来,你卿娣家有什么好事,值得到处大声宣扬,害怕别人不知道么。让人家羡慕你? 好吧,就算是,那跟一如家也没半毛钱关係,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生活,两者并没有什么交集。 一如这个人待人如亲人,亲切随和。 但是她的儿子却很“记仇”的,这点子张也承认倒没有学到她母亲的宽容大度!——人家给她一点好处,她恨不能不回礼,要不自己心里就会不太舒服。 一如常给自家子女说:“人家有心来看你,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乐事,那些水果要不要都不要紧,人家现在还记得自己来看望我,证明人家有这份心。” 这话说的是一个叫阿荣的学生,他以前曾在一如家寄宿过一段时间(免费),在当时他初中毕业后,还问一如要不要继续念高中,一如说,“多念书是好事。” 于是他听从了一如的话,哪怕以后他发达了,也不枉一如当年对他的恩情,每年过年都会来一如家拜年,还买了不少好东西来,在临走前还不忘硬塞大红包给一如。 每次一如想拒绝不收,他都要拿当年的事来说,“一如呀,当年要不是你,我可能混得不怎么好。” 每次阿荣走后,一如总不忘念别人的好,事实上,一如这人,本性太善良,哪怕是那个白眼狼卿娣,她也总念着以前的陈年旧事,一如实在是太念旧了,而她的儿子在她母亲的薰陶下,也深受其影响,结果在后来几乎遭受毁灭似的打击。 卿娣这个死三八,以往每年过年都会像狗一样来到子张家,找一如倾诉,说怎么怎么烦恼?自从有钱了,就再也不来子张家找一如倾偈(诉)心事。 一次都没有! 其实这很正常,有钱人当然不愿跟穷鬼来往,怕不小心沾上好不容易才摆脱的“穷病!” 之所以子张那么生气,不是气的是一如去她家,也不是气一如低声下气问卿娣要不要帮忙(农村里祭祖有很多繁杂手续)。子张更生气的是卿娣这个老女人竟然送给一如一包散装的潮湿(回水)的腰果,是用白色塑胶袋装的。她娘的还好意思跟一如说是在餐厅里偷回来的! 当时的子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吐血,“送人东西不带这样的,这根本就是拿你当乞丐来施捨,妈!” 一如倒叫子张闭嘴,说人家好心好意送你东西,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小心给人家听到! “哼”,子张耳朵里听不得旁人的任何劝解,对卿娣丝毫不领情不止,还大加反感:“送人东西就可以这样吗?从餐厅里偷回来的东西送人,而且还是潮湿(回水)的!” 当时子张就跟一如说,“妈,人家要是真有那份心,大可以买个好的东西送给你,你看这样的,算什么一回事呀,打发乞丐呀;再说了这东西也值不了什么钱?” 子张这时的阴谋论又来了,想卿娣那个老女人,巴不得别人夸她,可手里又送别人垃圾东西,这可怨不得别人不败坏她为人垃圾! 那时子张如果在场,肯定当着那个老女人的脸扔她一脸上。死三八!让狗cao! (7) 现在子张完全意识到一如的离开,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就在昨天,他meimei也谈过这沉重的话题,说如果他那时能够成熟稳重点,也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当时能够稍微体贴下母亲,谅解母亲的辛劳,母亲的病就不会那么重,不会一直拖着。 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母亲有些许安慰。可是,就连这一点儿的安慰话,他也说不出口。 如今,在他经历了一如的离开,其后又成家,他觉得家庭的问题,远远比他想像的要複杂得多。它既不是学校里的ABCD选择题,也不是每天睁开眼吃饭还是上班有个先后顺序。 没有,完全没有。 子张深恐家庭的责任。 没有如果,要是有如果,也不能怎么去改变,影视剧的穿越时空情节,在现实生活根本行不通。也许总归属于理论,远没有实践的现实土壤。 这天晚上他想起了以前的母亲,他很苦恼,若说起真的,他是个没有勇气没有耐心,更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他觉得自己好淼小,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