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重生)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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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夫人没有进门,而是选择在外面游廊下静静地站着,听屋子里偶尔传出打闹嬉笑的动静和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夫人怎么不进去?”跟着丫鬟有些好奇。 孙夫人却道:“两个姑娘家在说些悄悄话,我进去做什么?没得尴尬。” “话也不能这么说,您到底是二姑娘的母亲!” “又不是亲的。”孙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丫鬟直接闭了嘴。 也是… 屋子里,嬉闹一会儿,裴歆和孙妙娥有些累了,云鬓倾斜,衣衫有些凌乱地躺在床榻上,喘了会儿气,才起身,由一旁的丫鬟上前各自替姑娘整理了过来。 “那穆茵晴可不是个好相处的,陆家还有个谢温言,一个世家贵女,一个尚书嫡女,哪个论家世都得甩你两条街,也亏得你脑子不清明,才答应了陆瑾沉。”孙妙娥一边伸开双臂让丫鬟伺候着,一边嘴损起来。 她口中的谢温言,正是陆家嫡长子陆明涯的妻子,也就是裴歆未来的大嫂,礼部尚书谢安的嫡次女,谢家原是寒族出身,逢谢安入仕才起家,根基不深,却是京都新贵。 裴歆上辈子跟她打过好一阵交道,与外面所言不同,那谢温言人如其名,是个好说话的,只是陆夫人这个婆婆压在头上,很多事情她都身不由己。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倒是看的开。”孙妙娥理好衣裳,走到窗前坐了下来,眼看着外面的玉兰开的正好,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 裴歆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瞅瞅人,又望望花,如此来回几次,孙妙娥再走神都忽视不得,“你干嘛?” 裴歆奇了,“这话该我问你吧,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白玉兰出神,好歹我这个客人还在呢!” 孙妙娥听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拉过裴歆,又悄悄看了看门口的小丫鬟,跟做贼似的模样,看的人莫名好奇。 “我跟你说…”她附耳轻语。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四姑娘安,四姑娘,姑娘在里面待客呢,你…”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双髻少女,急冲冲地闯了进来,看着容貌秀丽,粉衣珠花也相衬,只眉眼间多了些傲气,再加上还未通报就往屋子里闯的做派,让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孙妙娥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责问半分,只让人看座,又跟裴歆介绍,“这是我四meimei,妙珠。” “原来是妙珠meimei。” 孙妙珠方才跑得急了些,坐下来喝了口茶,喘口气便道:“二jiejie还在这里闲话呢,韩大哥要走了。” “什么?”孙妙娥闻言神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出去,却被裴歆手快给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都还不知道呢,你急着干嘛去?”裴歆故作惊异地问道。 她知道孙妙珠口中的“韩大哥”是谁。 韩秉文,永历十五年的榜眼,用了十年时间,从八品翰林做到了吏部四品侍郎,后来外放回来任荆州盐运史一职,官职不算高,却是个要紧差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无意间撞到孙妙娥与其私下相会,得知了许多事。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拦下孙妙娥,一旁的孙妙珠有些急了,忙上前来掰扯,一边动手一边道:“你是谁呀?快放开我二姐,再不放手韩大哥就要启程回老家了。” 任凭她怎么说,裴歆都牢牢地攥住孙妙娥不放,朝人使眼色的同时,还不忘躲开孙妙珠。 孙妙娥这会儿冷静下来,拦下孙妙珠,将她拉到一边,姐妹俩私语了好一会儿。 裴歆搁着距离,没有听清两人说些什么,只见孙妙娥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又摇了摇头,面对的孙妙娥则气得直跺脚,最终还是忿忿的离开了。 送走人,孙妙娥进屋来,勉强一笑,“让你见笑了。” 裴歆只道:“没什么,她说的韩大哥,就是你的“玉兰郎君”?” 听她取了个这么怪的外号,孙妙娥没忍住笑了一声,“什么“玉兰郎君“,别胡说,只是在玉兰树下相识而已。” 原来孙妙娥与韩秉文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一棵玉兰树下,裴歆方才听人说起,才知对方为何这么喜欢玉兰,有时还会痴痴凝望,竟还有一份情思藏在其中。 “你meimei她…”裴歆问起孙妙珠,有些欲言又止。 孙妙娥笑了笑,无奈地回道:“她就是这样,老是会咋咋呼呼地来找我说一些韩大哥的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传一些话,有时候却…” 不怀好意这四个字,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裴歆也明白她未言之意。 两人又聊了两句,孙夫人,也就是孙妙娥的继母,孙妙珠的母亲吴氏这时候却差人送了东西过来。 来人是个丫鬟,但看穿着很有几分体面,金镯银簪样样不少,人也较之其他丫鬟精神几分,“二姑娘,裴姑娘,这是厨房新做的翡翠糕和牡丹卷,夫人觉得不错,特意让奴婢给两位姑娘送来。” 裴歆给面子的尝了一口,评价道:“确实不错。” “裴姑娘喜欢就好,夫人说了,来者是客,必得好好款待,只是咱们四姑娘性子毛燥,又与二姑娘姐妹情深,这知道点儿什么事,都喜欢跑来嚷嚷,竟全然不顾还有姑娘您在此,实在是不成体统,还请裴姑娘莫要见怪。” 话说到这儿,裴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来封口的,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妙珠meimei心直口快,又天真烂漫,我痴长几岁,还真能与她计较不成?只是她这样大大咧咧的跑到嫡姐屋子里嚷嚷一个外男的事,确实也如夫人所言,不成体统了。” 那丫鬟没接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告辞离开。 待人一走,孙妙娥卸了力气,随即一头栽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呜呼哀哉起来。 她担忧着孙妙珠方才说的事,怕那人要走,又不敢去留。 裴歆问她为何。 “父亲会不高兴的。”孙妙娥苦着脸说道。 裴歆默然。 也对,现在的韩秉文不过是个穷秀才,满腹锦绣还不曾兑现到实处,又是农户出身,投身来孙家不过是寄人篱下,这样的人,孙通判能看上做女婿才怪,且这几日吏部的文书已下,再不过几日交接,孙通判就得改叫孙知州了。 她有心宽慰,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出声,据她所知,上辈子孙妙娥虽然与韩秉文有旧情,可她匆匆下嫁宋庭生之后,韩秉文进京赶考,被人榜下捉婿,便娶了一位侯门贵女为妻,后来夫妻恩爱,子女双全,也算美满。 她不确定韩秉文对孙妙娥的心意到底如何,如果多年的念念不忘只是缘于一开始的爱而不得,那这样的姻缘也不见得有多好。 “既然如此,不如等乡试之后再看,若是他能考上举人,且名列前茅,或许孙通判就会另眼相看了。”她只能这么拖延道。 孙妙娥想了想,倒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便展开眉眼,又笑了起来。 她对自己的“韩大哥”有信心。 裴歆看着她笑的开心,也跟着笑了,想着有些事只能交给天意,当下也不怎么纠结,两人又扯了别的话题,一直聊到太阳落山的时辰,裴歆才离开。 孙妙娥原本依依不舍的送人出门,可刚送到门口,视线不经意间一撇,噗嗤一声就笑了。 “怎么了?”裴歆不明所以。 孙妙娥指了指门外的方向,笑道:“倒是我白白送你出来,还担心你回府的路,眼看是多心了。” 裴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孙府大门外,自己马车旁,早有一人骑马等候。 棕色的高头大马上,白衣飘飘,俊逸不凡,不是陆瑾沉又是谁? 孙妙娥从后面轻轻顶了她一下。 裴歆往前一步,跨出孙家大门。 “关门。”孙妙娥直接转身一句吩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裴歆对这样“卖友”的行为简直无话可说。 这时,陆瑾沉从马上下来,走到她面前,说道:“我从赵大人那儿过来,姑姑说你今日来孙府会友,怕你回的太晚,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就让我来送你回府。” 对于姑姑此番“好意”,裴歆只能欣然接受,“麻烦七公子了。” “不算麻烦,顺路的。”说罢,陆瑾沉侧开身子让路。 裴歆带着丫鬟径直走向马车。 陆瑾沉跟在身后,待主仆俩上了马车,他也跃马而上,一车一马,从孙府门口动身,慢悠悠的往东市裴府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裴府到了。 裴歆由银瓶扶下了马车,陆瑾沉也从马上下来,走到她跟前。 裴歆正要告辞,却不防对方先出声道:“祖父请人看好了日子,三日后下聘,最是合宜。” 这话题起的突然,裴歆眨巴眨巴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啊?” 难得见她如此模样,陆瑾沉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裴歆回过神来,懊恼又有些生气。 陆瑾沉憋着笑摇了摇头,却道:“没笑什么。” “你是当我瞎了,还是觉得天黑的我都看不见。” “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笑什么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 第29章 下聘 “你三日后别来了。” 裴歆最终还是被气得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进府,徒留陆瑾沉一人,站在裴府大门前方的石狮下,盯着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低头沉闷一笑,就要离开,却见自家小厮慎竹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凑到跟前来,闻得一股糕点的甜香。 “公子,你怎么把裴姑娘惹恼了?小心她到赵府告你一状,你得吃不了兜着走。”慎竹这话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陆瑾沉也听出几分,只道:“放心吧,她可没那么小心眼。” “那不一定。”慎竹对裴歆的印象还停留在秦家别庄赏花宴的那一天,总觉得自己未来的少夫人不是个能容人的,自己前路堪忧呀! 陆瑾沉自然不明觉厉,一边翻身上马,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边还有心思问起慎竹手里的吃食。 “这个呀!”慎竹举了举手中的糕点,如实道,“这是给裴姑娘的,赵夫人说裴姑娘素日喜欢这一品斋的糕点,原是想让我去买来给您献殷勤用,可我刚才过来,就见您和裴姑娘在门口吵了起来,我就不敢凑上来…唉,公子你干嘛?” 陆瑾沉一把抢过慎竹举着的糕点,勒绳回头,只留给小厮一句,“下次少说废话。” “什么嘛,东西是我买的,人又不是我惹生气的。”慎竹小声嘀咕着,认命小跑跟了上去。 这时,裴歆从杨柳轩出来,见过了父亲和庞氏,正要回自个院子,却冷不丁被忽然冒出来的裴清菱吓了一跳。 “二姑娘!”连银瓶都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裴歆看不清她的脸色神情,甚至容貌,只觉得手臂一紧,接着一股拉扯的力量将她往旁边一带,差点站之不稳。 银瓶见状就要上前,被裴歆抬手示意制止了。 “二meimei。”裴歆呵斥一声,直接挣脱了裴清菱的钳制,并道,“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要是把母亲院子里的人惊动过来,可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