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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了几分老气横秋。任隽涩然笑着。“你也不必劝我了。你们家虽好,却终非我栖身之地。我自哪里来,还当往哪里去。”“你这是什么话?”谢芸站起来,又走到他面前躬下身子:“什么叫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你可千万别学那些僧道有这么些消极的念头!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这两日你究竟是怎么了?”任隽唇角苦涩渐渐变浓,正要别开脸去回避,门外小厮禀报说二少爷来了,他身子又不由得一震,目光也紧随向门口望去。当看见谢琅只身进来,身后并无人时,他目光里的炽焰便又一点点熄灭了。谢芸瞧见他这变化,愈发纳闷。谢琅急步过来道:“展延当真要走?”谢芸连忙道:“二哥哥快劝劝他吧,我这里口水都说干了!”谢棋站在碧香院门外翠竹丛下,直到谢芸谢琅相继出了院门。这才进得门来。任隽在廊下出神,连谢棋走进来也没曾发觉。穿着竹青色道袍的他站在绘漆的廊下,像竿画上的修竹。谢棋也记不清印象里她这样默默仰视过他多少回,只记得自打有印象时他就在她的记忆里。但是眼下他为之出神的人,却不是她。“隽哥哥。”她清了清嗓子。强打着精神唤了声。任隽回过神,看着栏下的她,半日颌了颌首,转身进屋。她心又往下沉了点,咬了咬牙,跟着进了门,他坐在书案后的椅上。神情落寞得让人心里发酸。她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她高兴谢琬对他的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她又更加在乎他的心之所向,——谢琬即使这样对他,他还是对她割舍不下。对一往情深的她却视若未见,这样的区别,怎么可能让人感到平衡!“隽哥哥,干嘛要走啊?”她坐在他对面,问道。她知道他被谢琬拒绝心里不好受。所以这两天一直都很乖,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回任府去!她怎么能让他回去?他若回去了,她哪里还能再等到这样跟他相处的机会?想挽留他的心情,她比谁都急切!任隽不说话,转身拿起桌上两本书。这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她。谢棋有些气闷,再想起那日他对谢琬所说的,那些如同插在她心尖子上的话语,隐忍的语气也保持不下去了。她站起来,绷着脸道:“琬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她是个丧妇之女,是注定被人嫌弃的!哪里值得你这样对她!”“你住口!”任隽腾地站起来,手上两本书啪地甩在书案上,脸色铁青着,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地走向门口,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再呆下去。然而走到门槛处,他忽然顿住,又转过身来望着她,说道:“她就是再怎么不好,我也觉得比你好!起码,她从来不会在背地里言语伤害他人,更不会像你这样满肚子嫉妒和小心眼!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千金小姐都要缺教养!”谢棋闻言身子一晃,小脸儿刷白,手尖脚尖也瞬间因血液沸腾而产生发麻之感!“你说我没教养?你竟说我没教养!”她抓起桌上的书,冲着他狠命砸去,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任隽避不开这一砸,脸上着了一记,却是咬咬牙关,出门去了。“你回来!”谢棋追到房门口,正好见到他飘然消失在院门口的衣袂。“你凭什么说我没教养!我有父有母,她什么也没有!她才是个缺人教养的野丫头!”她气得冲院门外大喊,可惜别说有人回应,就连院子里任隽带来的下人也早避得远远的。“我总会让你对她死心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一拂袖,也出了门去。谢琬虽然没出房门,但是也从身边人口里知道了谢琅铩羽而归的消息,玉雪很好奇她的态度。“任公子虽然性子优柔了些,可人还是不坏的。”晚饭的时候谢琅去拜访同窗,不在家里吃饭,于是她一面上菜,一面跟谢琬试探着。虽然也从钱壮口里知道那日任隽与谢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总觉得谢琬并不是那么动辙就冷血无情的人,对付李二顺和宁大乙他们的时候她虽然也没手软,可终归他们是真的做了错事,任隽固然冲动了些,到底并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谢琬平时对身边人极宽厚,对内也没有什么特别严的规矩,因为她本身私底下就是个随性的人,只要对外大伙不要给了人可趁之机就好了。平时就算她和玉芳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只是讲道理给她们听,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痴情于自己的任公子那么狠心呢?当时那番话,就连她这个听着转述的人,都觉得十分难受。她的三姑娘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为了表明态度,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狠。谢琬埋头喝汤,只作没听见。玉雪见状,只好又壮着胆子道:“任公子要走的事,老爷太太都知道了,他突然提出要走,老爷自然会问缘由的,要是他说出来什么就不好了。”谢琬叹了口气,从汤碗里把头抬起来。每个人似乎都想打听她的心意,程渊是,玉雪也是,谢琅不打听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可是她能怎么说呢?任隽也有十四岁了,却脆弱得很,遇到点事情就只会消极逃避,而不会自己去琢磨开解。一个人一生里哪能事事顺心?他喜欢她,她就一定要接受吗?不接受就要负气回家吗?别的不说,冲着这个,他和她就走不到一处。所以,对此她能有什么态度?她承认那番话说得过急过重,以从未遇到过挫折的任隽来说,确实难以接受。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男人,父母在的时候,他在父母身上寻求安全感,父母不在的时候,他从妻子儿女身上寻求安全感,却不会去想,他应不应该学着怎么给人以信心和安全。而且,他跟谢棋算是什么?但是,这些话解释给玉雪听,实在也没有必要。因为她只是在本能地同情弱者,眼下在她眼里,任隽就是那个被谢琬“欺负”了的人,至于他这样做合不合适,像不像个男人,她们不会关心。她把碗推出去,让玉雪添饭。玉雪见她叹完气默了半日,竟是又半字没说,不由得也叹息起来。算了,反正任隽跟她没有缘份,她这个旁人再关心也是白关心。晚饭后谢琬在抱厦里又烧着小水壶泡起了茶。水将开时,玉芳带着谢棋进来了。“外头这么好的月光,却窝在屋里煮茶,岂不是糟踏了这好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