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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卢琳月紧赶慢赶回了边塞,路上虽然并未做什么停留,却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待她带着玉如意到时,却也只是正好赶在陆氏大寿的那天回来。

    边塞沙多水少,人烟更是少,卢琳月胯下的红鬃马扬起阵阵长沙,一路上畅通无阻,她眼力好,早早就看见了那熟悉人影立在府前,忍不住笑着挥着手大声先应道:“爹!”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前候着,男人的脸上丝毫不见这边塞风沙在他的面容上有何作用过,若不是手上有着挥刀杀敌多年留下的老茧,怕是根本看不出他曾是位上阵杀敌的大将军,反而更像江南那处的教书先生一些。

    男人的脸上也带着笑,也向卢琳月挥了挥手,二人面容相似,从面相上并不难看出是亲生父女,只不过卢琳月的眼睛更肖像其母,一双狐狸眼灵动至极,显得阴柔一些。

    到了面前,卢琳月熟练地一拉缰绳,马儿嘶叫了几声,踢踏着腿便缓缓在府前停了下来,她背着包裹翻身下马,卢平昌迎上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裹熟稔地背在身上,又抬手拍了拍卢琳月身上沾染上的尘灰,明明心里是欢喜自家女儿回来的,嘴上却还是蹙眉轻斥道:“不是与你写信说了就算再急骑马也慢些嘛?怎么还骑的那么快?你又不是没因为骑太快粗心摔过,还骑那么快,不让人省心。”

    卢琳月嘴甜,挨吵了她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将手搭在自家爱cao心的老父亲的肩膀上,推着人往家里面走,“哎呀,我还不是急着见您嘛……而且,真的是因为有正事,才骑的那么快急着回来的。”

    卢平昌也只是嘴上说几句,小女儿的几句撒娇更让他笑的合不拢嘴,他侧头看了卢琳月一眼,乐呵道:“你能有什么正事?难不成……”

    “难不成是给爹找了个乘龙快婿?”

    说到这事上,还未等卢琳月开口,卢平昌就又抢先絮絮叨叨地开口道:“阿姝,爹虽然希望你以后有个伴,但要是实在不喜欢的就不必勉强自己,若是喜欢就带回来让爹和你叔父看看,给你把控把控,选夫婿重要的就是品德,小伙子要是人品不好可要不得,当然,太丑也不行,我家阿姝生的如花似玉的,太丑了怎么能配得上……”

    眼看越说越多,卢琳月及时止损,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爹,这哪跟哪啊?没有的事,不是这回事。”

    “那是什么正事?”卢平昌略显疑惑。

    “马上您就知道了。”

    卢琳月拉着卢平昌进了院门,反手关了门,卢平昌平日里节俭惯了,妻子早逝,儿女们长大后也大多数时日不着家,一个人住着清静,便也不曾雇佣什么下人,邻里街坊离的也远,根本不用怕什么隔墙有耳,她拉着卢平昌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将那些信从包裹里拿了出来,递到了卢平昌的面前,父亲和叔父从小互相扶持着长大,感情甚好,也不知父亲看到这信的时候作何感想。

    “这是什么?”卢平昌拿起一封信,看着上面的副将印,语气顿了顿,又抬头看向卢琳月。

    她看着卢平昌一脸不解的表情难免于心不忍,只叹气道:“您先看看吧。”

    卢平昌打开了信,脸上本还是笑呵呵的表情越来越冷,死死盯着信上的字,他是识字的,只不过这些字连在一起却让他越发看不懂了……

    他手止不住地发颤,不是害怕,而是心寒,愤怒。

    他供他读的十几年的圣贤书,哪怕是白日里再苦再累,夜里也会点烛带他读的百卷兵书,难道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他难道忘了双亲是如何在突厥人的马蹄下如何惨死的吗?!他难道为了利益都能不知伦理道德,不知家国吗?!

    卢平昌在严寒中甘愿卖入官家为奴都要让其上学读圣贤书的亲弟弟,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副将,是当年害的边疆失守引来突厥进关屠城的叛徒,害的他的亲兵全军覆没,害的他再也不能拿起刀上阵杀敌的罪魁祸首。

    院子里沉寂了半响,唯有寒风呜呜声吹过。

    信是真的,卢平义写的。

    卢平昌不可能认错那信封上副将印和信纸上的字迹,那字还是在小时候他手把手教他写的。

    “哪里得来的?”

    “四方城里那个太监赵进钟的私库里偷回来的。”

    卢平昌认识赵进钟,也是个不忠不义的货色,当将军时他就没少和这种霍乱朝纲的阉党打交道,难缠的要命。

    他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声音中再无了那笑意,只是道:“你哥也知道了?”

    卢琳月从来没见过一向和蔼乐呵呵的父亲这幅恐怖的表情,她有些??地点点头,如实道:“哥也知道了,不过,他先去了外祖家,说要提前告知一下祖父,让他好有个防备,最近在朝堂上多提防提防,防止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地拿这件事说事,不久之后便回来和您商量。”

    “爹……叔父他……他那边该怎么办?”

    “不必担心,你先去你陆姨的寿宴上拜寿,她最近可想你了,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卢平昌看向卢琳月有些担忧的眼色,思虑到可能刚才的表情吓到自己的小女儿了,便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当作安抚,开口道,“他做了错事,自然由我这个做兄长的亲自管教,我去找你的叔父,随后就到。”

    “您自己去真的没问题吗?”卢琳月迟疑道。

    “他还敢打我不成。”卢平昌站起身冷笑道:“我的手虽然受了伤不能拿刀,但是打叛国的逆贼还是打得的。”

    “真的不用我……”卢琳月还是担心,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父亲包庇,反而是生怕他意气用事,失手把自己叔父给打死喽。

    卢平昌摇摇头,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道:“放心,阿姝。”

    卢琳月拗不过他,只好先拿着玉如意先行一步,她行至门口时又回首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卢平昌垂眸看着手中信,神色冷淡,右手垂在身侧,青筋暴起,上面一条如蜈蚣般狰狞的疤痕更显可怖。

    那是那场战役失败后,全军覆没,父亲被敌军俘虏,所留下的疤痕,自那以后,他的右手再也不能挥刀。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受的伤,他一句话都没曾和他们提起过。

    只是逃回来第二天,他就被削去了官职,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

    陆氏是逃难沦落到这里的,在这里也没有多少亲人,寿宴只叫了自家的女儿一家和儿子,还有几个街坊邻居,虽然人不多,倒也热闹,她站在门口等,儿女过来叫她,她也不进去,只是反手不在意地挥了挥,“哎呀,我等阿姝呢,你们先进去坐着招呼客人,都围在我身边干什么?也不嫌冷。”

    何瑜比卢琳月大,从小也是拿卢琳月当亲meimei看的,她笑眯眯地牵着陆氏的手道:“我不怕冷,我陪您一起等,让阿弟进去招待客人去。”

    何瑾翻了个白眼,他开口道:“我才不,要进去你进去,我要陪着娘一起等。”

    何瑜哦了一声,有些暧昧地挪移道:“你小时候不是说讨厌阿姝吗?还天天找她的事情,被打到哭说人家丑八怪,又被反手打了一巴掌。哭完第二天又去找事,怎么现在反倒自告奋勇等着人家啦?”

    何瑾的脸一红,他扭过头不看何瑜打趣的眼神,故作淡定道:“我现在也很讨厌好吧,那卢琳月长大了也是个讨厌鬼,谁稀罕等她,你以为我不想进去坐着?谁让你儿子那么烦人,天天缠着我,我是为了躲他出来透透气的好吧。才不是为了特意等她。”

    自己家的弟弟心思做jiejie的最清楚,不过以何瑾这种狗都嫌的性子,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开口,只教别人来猜,偏偏卢琳月也是个木头脑袋,若是想要她察觉到他的心意,何瑾估计怕是要等到下辈子喽。

    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何瑜笑嘻嘻地心想,阿姝喜欢谁她都支持,她就乐意看到自己这傻弟弟吃瘪。

    陆氏瞪了何瑾一眼,附和着何瑜说话:“谁准你这小子这样说阿姝呢?你别以为你现在大了我就不能打你。爱等不等,不等滚进去,卢丫头也不一定稀罕看你这张死脸呢。”

    被陆氏骂了何瑾又不能还嘴,只能反瞪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的何瑜,但他还是没进去,只是忍气吞声地立在一边,被寒风冻得直搓手臂,眼睛却一直往门外瞥。

    直到看见那个远处人影,何瑾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嘴上却还是不在意地开口道:“娘,她来了。”

    谁管他啊,陆氏和何瑜早就围了上去,笑眯眯地挽着卢琳月的手拉着人进了门,徒把何瑾当作空气。

    何瑾眼巴巴在三人后面绕来绕去等了半天,只见着三人在那里笑眯眯的寒暄进门,他握拳咳了好几声,卢琳月却连一丝一毫的视线都没有分给他过。

    何瑾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开口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