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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边请,您的行李已安顿在醉星阁二层。因您事前交代不必随时有人近身,照应您的两名小竹僮便安排在底层最左那间耳房。如您有什么吩咐,催动二楼窗边悬丝,他们房中的铜铃就会响。”若无铜铃召唤,小竹僮们是不会擅自上楼打扰的。“有劳费心了,”贺渊得体致谢后,又以商量的语气道,“我惯常睡得浅,是否方便安排夜间的卫队巡防不必经过此处?”为保障学子们的安全,朝廷为雁鸣山武科讲堂配备了一支三百余人的专属卫队,日夜在讲堂院墙内及后山上来回巡防。而自今日起,又有这六十三位各军府中高阶将官在此集结受训半年,山下小镇附近随之新增了北军哨卡。可以说,之后这半年将是雁鸣山武科讲堂落成以来最最安全无虞的时期。杂役官执礼应诺,笑容满面道:“金云内卫左统领是何等身手?以一当十都游刃有余的人物,卫队巡防在您这里不过摆设罢了。既您有此吩咐,稍后我便去向卫队通传。”说话间,两人已进了“邀月醉星阁”大门。见贺渊的目光在两楼中间来回打量,引路的杂役官忙笑着介绍:“贺大人或许有所不知,雁鸣山原本是当今陛下被封储君之前的别院,这邀月醉星阁还是帝君陛下的杰作。”贺渊微微颔首,面上神情没什么波动,心下却暗自腹诽:啧,那家伙,就爱在陛下面前将自己扮成“金丝笼中娇养出的作精小郎君”。贺渊不知旁人有没有看出过此地此景里隐藏的奥妙。反正他是一进来就察觉,这里的造景根本就取材于龙图阁内那本前朝皇家珍藏的中所绘的“天地阴阳大乐图”!这邀月醉星阁总共占地有近二十亩,除主体的“邀月阁”、“醉星阁”两栋楼外,亭台水陌、奇石珍卉、扶疏花木、勾檐雕花也是处处匠心,极力追求“阴阳应对,契合大乐”的主旨,连寻常人不易留心的细节部分也照此办理,几乎达到“移步成景、避无可避”的效果。目之所见皆是“看似浑然天成,实则人力而为的缱绻成双”之暗喻,不懂深意的人也易觉气氛旖旎,懂的人则更易因被引发诸多瑰色遐思而心摇情动。观景可见造景人。眼前这种处处半遮半掩、欲拒还迎、勾勾缠缠、暧暧昧昧的景致意境,确实很符合苏放私底下的行事做派。堂堂一个帝君陛下,国政朝务能不沾手就不沾手,懒得跟什么似的;在这类有助夫妻间旖旎情致的风花雪月之事倒是很愿费尽心思,花样百出。啧啧啧,不像话。*****这“邀月醉星阁”事实上是“邀月”、“醉星”两座遥相呼应的三层楼阁组成。罩楼与罩楼间有木廊长桥当空勾连,周围扶疏花木参天为墙,以两楼为主体圈出一院景,中引山泉做水陌在两楼之间暧昧迂回,缠绵穿插,取“朱楼通水陌”之意。此刻已近黄昏,当初造景人苦心孤诣营造出处处成双成对、暧昧勾连的居心愈发清晰。山间落日将眼前的两楼一景涂抹上古雅又绮丽的熔金胭脂色,气氛莫名旖旎,惹人心旌摇荡。沐浴更衣后的贺渊一袭月白宽袖袍,负手立在二楼阑干前临风俯瞰,英朗倜傥如踏花少年。片刻后,他眼神突兀一滞。水陌畔的石上坐着已换了金红衣裙的赵荞,怀里捧着个白玉瓜。见他瞧见自己,她将明丽俏脸仰得更高,笑得抛来个贼兮兮的媚眼儿,末了还冲他勾了勾食指。这里处处刻意的造景本就意在引人往“污七八糟”上去想。此刻她坐在那华艳魅惑的光景里,纤润细白的手指远远隔着夕阳当空虚虚勾动,更是实实在在拨得贺渊心下砰砰然,四肢百骸蓦地有甜暖酥麻的热流涌动。他的脑子还晕乎乎不知想些什么,身体已先行一步,右手拍在阑干上,一个旋身便从二楼纵跃而下。矜雅高华的月白色临风翩跹而下,如月光坠入夕阳,画面有种不合时宜的荒谬,却又透着如梦似幻的飘逸风流。赵荞显然被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来。先是惊瞪美眸僵在原地打量他半晌,直到确认他无事,这才抱好怀中的瓜又坐了回去,没好气地远远嗔他一记白眼。最后没绷住,甜甜笑开。看她那澄澈明净的笑脸,就知她挑这里住时并未察觉景中玄机,浑不知自己这模样根本就是羊在狼窝,一呼一吸、一颦一笑对狼崽子来说都是胃口大开的理由。贺渊心中荡开一圈又一圈悸动涟漪,燥得面红耳热。连忙避开她的注视,赧然抿笑垂眸,大步流星向她行去。步履无声却又略显急切,仿佛青涩少年偷偷背着旁人赶赴心上人的甜蜜邀约。又仿佛初次捕食的狼崽,撒开蹄朝着心仪的小肥羊蹿去。*****“我在前头发现了一眼山泉井。天这么热,正好可以将这颗瓜放到井里沁一沁再吃,”赵荞美滋滋笑得摇头晃脑,“看,大当家多疼爱你,都没有想着吃独食。”贺渊接过她怀中那颗白玉瓜,不紧不慢跟在她身侧。“不是说好会安排我住你隔壁?赵大春,你管这叫‘隔壁’?”他随手比划了一下两座楼之间的距离,语带抱怨,又却像撒娇,“隔了最少得有十丈远!”“不喜欢?那好吧,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找个人来同你换?”赵荞挑衅乜他,意有所指。“说什么梦话呢?”贺渊冷冷笑哼,“你都将我吃干抹净,还想换谁?反正我这辈子是赖给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不退不换。”赵荞满意地笑出声,牵着他的衣袖沿着水陌往前走,嘴里却说着反话:“贺逸之,做人呢,不用这么极端的。我三弟常说,世间有趣的事、有趣的人多得很,情情爱爱么,还是该看淡些为好。”“看淡些?我……”贺渊的目光不经意瞥过她的脖颈,顿时噎住,喉间滚了滚,耳廓烧红。“你什么?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赵荞扭头就见他脸红得快冒烟的古怪模样,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你……把衣服穿好。立刻。马上。”贺渊一边说着,猛地抬手捂住口鼻。他就知道自己在这鬼地方多半要出茬子!若早知会有今日,当初他就不该美食进龙图阁!不进龙图阁,就不翻到那本!不看到那本,他就不会知道什么“天地阴阳大乐图”。总之现在就是悔不当初,却于事无补。哎。*****赵荞茫然循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垂下眼,旋即也与他一样脸红的快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