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国其八 以身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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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定小心地护在阿冰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石头路。 “不用这么小心的。”阿冰有点哭笑不得，在她肚子越来越大后，无定每天都草木皆兵，路上有块小石头都会一脚踢开，生怕她摔倒。 “婆婆们说你这个月份就快生了。”无定在保护阿冰和孩子这件事上十分执拗，不管阿冰怎么说自己没事，无定都会坚持贯彻自己的保护守则。 “我算着月份呢，哪有这么快啊，才八个月，还要一段时间呢。”阿冰扶着腰叹了口气。 “来，小心点。”无定干脆就当没听到，她抓紧铺好床铺，扶着阿冰坐在了床边，然后熟练地替她脱下鞋子，开始按摩水肿的双腿。 “还胀得疼吗？”无定心疼地一边给阿冰的腿按摩，一边拿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热毛巾替阿冰敷腿。 阿冰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托着自己沉重的肚子，靠在了满是枕头的床头。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阿冰看着自己臃肿变形的身体，无定还是那么俊俏，两人间巨大的外形落差让阿冰焦虑不已。 不是她神经质，现在无定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不少人对无定都心存好感，她都看在眼里。 “不要担心那些东西，我眼里只有你。”无定知道阿冰在焦虑什么，她握住了阿冰因为浮肿，无法握紧的双手，将它们捧在手心，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我知道，但就是怕……总有年轻漂亮的小女生在你旁边转悠，就算你不想，但万一有人下药呢？”阿冰对无定很放心，但人心难测。 “哪有这种药啊，不过你放心，别人给我的食物我都不会碰。”无定对入口的食物还是很警惕的，她也用毒杀过不少人，自是当心。 “无定，你想要女孩还是男孩？”阿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里面的小生命也抬手覆盖在了她摸到的地方。 “孩子在动哎！”无定看到肚子向上凸出了一块，惊喜地叫了出来。 “废话，要是不动就不好了。”阿冰嗔怪无定的一惊一乍，都看过很多次胎动了，还跟头一回看一样。 “只要孩子健康就好，不要像我这种人。”无定将头轻轻侧到了阿冰的肚子上，听着胎儿在里面的动静。 “不要这么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阿冰怜爱地抚摸无定散落的碎发，她知道无定一直因为自己的身体构造自卑。 无定闭上眼睛，环抱住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心里十分平静。 ———————— “下雨了！下雨了！”土堡里面充满了惊喜的呼喊声，所有人都拿着家里能装水的容器冲到了外面接水。 “什么声音……”阿冰被大家奔走呼喊的声音唤醒了，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努力支起自己沉重的身体，想要起身。 “我来。”无定一直守在阿冰身边，阿冰一醒她就立刻上前，托着阿冰的背，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外面下雨了，大家都很兴奋，吵到你了吧。”无定伸手将阿冰被汗水沾湿的长发别到她耳后。 “下雨了吗？我想去窗口看看。”阿冰一听下雨，也兴奋了起来，大漠里很久才会下一次雨，这是真正的上天恩赐。 “好，小心点。”无定二话不说，从床上抱起了阿冰，一路走到土窗前。 外面暴雨如注，所有人都沐浴在雨水里，张大了嘴接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有点热。”阿冰一手勾着无定的脖子，一手伸到窗外，豆大的雨水落在她手心，有些温热。 “今天外面温度有点高，这场雨下的很及时。”无定为了让阿冰不扯着手臂能好受点，又向窗边走了走。 “嗯，大家可以富余些水喝了。”阿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土堡的人为了饲养和种植，饮用水都用得扣扣搜搜。 “雨是飘进来了吗？怎么……”无定感觉手上有些温热，她一边嘀咕着低头，一边看向自己的手。 一瞬间，无定的眼睛就瞪大了，她赶紧抱着阿冰回到床上，一面叮嘱她注意呼吸，一面扯着嗓子冲房门外吼道：“快来人！破水了！” 直到此时，阿冰才意识到肚子在一阵阵收缩，她想喊疼，但一想到有过生产经验的婆婆们告诉她要保留力气，便死死咬紧了牙关，不敢浪费一丝力气。 “来了！来了！”几个年长的女人很快就冲了进来，她们拨开碍事的无定，各自分工，帮助阿冰分娩。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无定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她已然急得忘记了自己先前分到的工。 “去烧水！”一个婆婆没好气地催促无定快去自己分内的事，无定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应着跑去端炉子烧水。 “嗯……疼……”阿冰身上和身下的衣服被褥已经全部各种体液打湿了，她咬着牙关，向下使劲，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从中间撕裂开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连喊疼的精力都快没有了。 “吸气呼气……冰小姐，再向下使把劲。”一个婆婆引导阿冰呼吸和用力，顺便往她嘴里塞了一些食物，给她补充体力。 “水……水，水烧好了！”无定提着冒着热气的水忙不迭赶到床前，她心疼地看着阿冰脸色苍白，满身满脸都是汗水。 “放那边，一会给冰小姐和孩子擦干净身子。”一个婆婆的手按在阿冰隆起的肚子上从上往下推着。 “无定……好疼……”阿冰透过人群看到了无定焦急的脸，她想抬手握住无定的手，但剧烈的宫缩和孩子向下挤压的疼痛，让她连抬手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我去给你拿止疼药！”无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转身就翻箱倒柜寻找强效止疼药。 “药来了！”无定从上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剂针，说着就要给阿冰注射。 “这个不管用！别浪费！”一个婆婆瞥了一眼无定，一句话打消了无定想让阿冰不那么难受的美梦。 “那怎么办？！冰她那么疼！”无定急得快哭了，她见不得阿冰受苦。 “孩子的头顶已经出来了，再一会就好了。”那个婆婆紧盯着阿冰的腿间：“快把热水和干净衣服拿来！” “好！”无定一听孩子快生出来了，她赶紧去翻做好的小衣服。 就在无定拎起一件小小的衣服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房间。 “恭喜两位，是个健康的女孩。”接生的婆婆麻利地剪掉了婴儿的脐带，另一个婆婆快速洗干净了孩子身上的血迹，将柔弱啼哭的婴儿小心地抱到了阿冰枕边。 “无定……你听到了吗？是个健康的孩子……”阿冰虚弱地抬起手，用指腹摩挲着婴儿吹弹可破的小脸，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嗯……”无定看着阿冰和孩子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特意看了一眼孩子的下半身，没有一点畸形。 “两位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抱着婴儿的婆婆从无定手中接过小衣服，给赤裸的婴儿穿上了生命里第一件衣服。 “我们想了很多……”无定有些哽咽，她跪坐在床边，用干净的热毛巾给阿冰擦拭汗湿的身体。 “彩虹……雨停了啊……”阿冰抬眼看向窗外，一道七彩虹桥赫然越过天际。 “是啊，刚刚都在忙，雨什么时候停的啊？”婆婆们顺着阿冰的视线望了出去，手上还在忙着各自的活。 “无定……我想好孩子的名字了。”阿冰抬起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婴儿的小脑袋。 “什么名字？”无定正在给阿冰换干净衣服，她一边系纽扣一边问道。 “虽然雨天在沙漠里很罕见，但终究是无根之水很快就会蒸发，雨后彩虹，晴空万里才是永恒的常态。”阿冰抚摸着婴儿细软的胎毛，眼里满是宠溺和疼爱。 “我们的孩子就叫晴空吧。”阿冰俯身在婴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好，晴空万里，做永恒的太阳吧。”无定环抱住了阿冰和她怀里稚嫩的晴空。 ———————— 小旅馆里嘈杂的人声在无定和阿冰进来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们的身影，目光中或惊惧或愤恨或嫉妒，但更多的是恐惧。 自无定完成S级任务后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这两年里所有觊觎她们资源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死无全尸。 而且跟着她们两个进来的还有几个左肩印着红色旗帜的全副武装的人。 “是解放者……”“小点声，不要命啦！” 人们看着这阵势，窃窃私语，不明白已经割据一方的解放者为什么还会来这里。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阿清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即使无定已经不是原先的孤狼，她仍然没有区别对待。 “好久不见。”无定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放在了阿清面前的柜台上。 阿清毫不迟疑地就拆开了小包裹，里面是几块自制的糖果，她眉头一挑，随后小心收好。 “好久不见。”阿清没有说出包裹里的东西，反而接上了无定的问候。 “我走了。”无定见东西送到了便转身要走。 “不坐坐吗？jiejie可是很久没见过你了。”阿清莫名想要跟无定多说一会话。 “不方便吧。”无定环视了一圈旅馆，里面都是人。 “说你们呢。”阿清瞥了一眼座位上的人们，所有人立刻起身蜂涌而出，生怕跑慢脑袋上面就会多出一个洞。 等到带来的人确认附近已经没有任何人逗留后，无定和阿冰才找了张桌子坐下。 “恭喜你们啊，男孩还是女孩？”阿清不知从哪端来三杯果汁，放在了桌上。 “是个女孩。”阿冰没有避讳，阿清是绝顶聪明的人，遮遮掩掩反而会弄巧成拙。 “是呢，跟无定生女儿的概率大。”阿清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特地来我这里？不怕消息泄露吗？” “消息早晚都会传出去，但你不会。”无定丝毫不怀疑阿清，她拿起面前的果汁就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跟我第一次来时喝的味道一样。” “一个牌子的粉冲的，味道当然一样。”阿清发自内心笑了一下，听到无定很信任她，她很开心。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来吗，因为那时候只有你接纳了我和mama，在mama走后，你也照常给我派发任务，不叫我饿死。”无定还是很感激阿清在绝境之中，能拉她们一把的，要是能不对她毛手毛脚就更好了。 “我只是贯彻了我的职责罢了。”阿清的心一动，她没想到无定竟是这么看她的。 “也只有你真的坚持了原则。”无定其实很清楚这种没有希望的末世里，没有人有义务帮她，阿清这种人很可贵。 “你这话说的。”阿清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地低下了头，盯着手中的果汁。 “总之，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无定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牵着阿冰的手离开了。 “真是不一样了啊。”阿清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视线紧紧跟随无定，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