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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寒雀牢

    chapter1

    南梁城破,百官尚未来得及逃跑,叶照商已经率着北齐第一军堵在了金銮殿门口。

    梁朝屿自内而外被老臣围着,他望着那一圈圈由忠臣围成的rou墙,心里仍是惊恐万分。

    透过人缝,他瞧见几个跪着爬向叶照商的贼官,又见一瞬刀刃折光,血rou横溅落的满地。他更加恐惧,往后缩身,一把抓住了身侧的罗云熙。

    梁朝屿此刻像是丢了魂一般,他的脸贴着罗云熙宽大的红色官服长袖。双手抱住罗云熙的胳膊不放,他颤颤巍巍的望向罗云熙,灰白发皱的胡子也跟着颤抖。

    “爱卿,爱卿可一定要保护朕……”

    罗云熙反手扶住梁朝屿,顺着人墙倒下的方向望去,隔断一席血如画,叶照商正提着刀,从侍卫杀出的血道上走来。故而他又将梁朝屿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

    他看见叶照商提剑向自己刺来,便做好赴死的准备,合上了双眼。本以为下一剑封喉的便是自己,不料那剑刃却稳稳停在距他喉骨半寸处。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只是当那双漂亮的眸子睁开时,偏离的剑刃已将梁朝屿的胸口刺穿,浊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

    罗云熙的脑中一瞬空了,他怔怔侧头,看那一双不甘闭上的眼,仍还幽怨地看着自己。

    他伸出手,颤抖着,要去替他合上双眼。然未待他触碰到梁朝屿的脸,叶照商便一脚踹在他胸口。

    身侧没有支撑物,双膝跪地许久又已麻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向一旁栽去。一时间气血上涌,五脏六腑仿佛碎了一般,罗云熙微张着双唇,一丝嫣红从唇角滑下。

    他双手撑地,强忍着撕心之痛,艰难地爬起来。未等他有下一步反应,那乌革镶金军靴便已踏过来,将他的右手踩在脚下。

    “方才你是要用哪只手去替他拂闭双眼?”叶照商俯身凑近问,脚下加重了力度,“这只?”

    手指手背处的疼痛突然袭来,罗云熙不免得身子一颤,而后咬紧下唇,双眸含怒,愤恨的望着叶照商,自是不答。然而耐不住的,却是从心窝处传来的疼痛,一阵一阵,令人作呕。

    叶照商还在发狠,看着罗云熙那副幽怨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他在等着罗云熙开口求饶。

    等那手没了知觉,凹下的皮rou恰像碎珠流云纹,由军靴硬革雕篆,血液在那些处皮rou中汇集,本来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变得通红了——

    罗云熙也没有开口求饶,甚至不曾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他不晓得罗云熙有多傲气,宁是任他踩断筋骨,也不愿向他示弱半分。又或许新仇旧恨一并算上,虽只是单纯的厌恶,想来便是此生也无法消去。

    “罢了,想来今日你是不会回答了。”叶照商也并未刻意为难,敛了笑意,从上臂处几番拨弄,黑色颈环枷锁应声而开。他从容从臂上取下,道:“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磨下去。”

    语罢,叶照商松了脚,用枷环锁了罗云熙那白净的脖颈。收手时颇有些恋恋不舍,指尖特意去沿着枷环划出一条红弧。

    罗云熙痛苦的闭上眼睛,颤声问道:“为何不杀了我?”

    “哦?那你说说看,为何想死?”叶照商反问。

    “你数典忘祖,背恩忘义,与北齐勾结……致使兄弟相残,家国破灭…… ”罗云熙抬起一只手,拭去唇角血迹,艰难道:“我生而为南梁人,宁可今日死于于剑下,也不愿就此苟活,遭你凌辱····”

    话音落,他便向叶照商身侧侍卫的长剑上撞去,叶照商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斩了那三尺剑身,让罗云熙扑了个空,倒在地上。

    叶照商怒目,侍卫惶恐,也顾不上繁琐的礼节,只抱拳弓腰恳求叶照商原谅。叶照商无心追究,挥手让人带兵退下。

    方才由于晃动,罗云熙颈上的枷环骤然紧缩,勒的他呼吸紧缩,蜷缩起身子,面色也涨的通红。他抑制住撕扯枷环的冲动,双手交叠捂住胸口,不觉有泪从紧闭的眼中挤出,与面上的污血相融,在他脸上划出长长一道血泪痕。

    若是就此窒息而亡也好,罗云熙想。

    可叶照商偏不教他如愿,粗暴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替他稍稍松了枷环。至此罗云熙已经昏阙,唇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 眉睫处不知何时挂了滴血珠,残忍偏又生艳丽。

    尸体横陈的大殿只剩他们两个活人,血腥铁锈气交融,叶照商打横抱起罗云熙,走向殿外。

    旭日自空中缓缓落下,隐没天际。剩下一席如血残霞,在天边勾画出一幅绢画。

    南梁城都已破,还剩周边小郡,叶照商自是忙不过来。他心狠,将罗云熙交给手下。临走前匆匆道:“关起来。只要不死,怎么折磨都不为过。”

    普通天牢往里走,经由关押反叛将臣的廊子,下了台阶便是寒雀牢。牢狱内常年不见光,只靠那几盏一年四季烧不断的油灯维持着。蜘蛛网爬满了每一个角落,空气里陈斥着腥血与虫子腐烂尸体的混合异味,始终挥之不去。

    这寒雀牢本是关押南梁皇室叛亲的,按理说被关在这里的本该是叶照商才对。奈何自南梁末任君主梁朝屿沉溺酒色,耽于政事,外围都城被攻破后依然无心国政。北齐攻城军势如破竹,与梁朝屿之侄叶照商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满朝将相。

    这里,自是成了叶照商的领地。叶照商本性残暴,在他剑下能留的住性命的人不多,那些曾经满朝风光的将臣大多皆是惨死刃上,再不济就是被剖眼割鼻,有重者断手断足,在牢里苟延残喘。

    唯独南梁元和十七年的进士,罗云熙。哀鸿遍野之时,满朝上下,仅剩他一人完好,关押在这寒雀牢。

    外面牢房环境便是如此恶劣,更何况被三面寒泉水所围筑的寒雀牢。不说那地上稻草潮湿,单单是那锁人的粗铁链就足以冻伤人的肌骨。

    叶照商那手下也是个小将,领了命便极为殷勤,将人关进寒雀牢还觉得不够过分。又命狱卒提了水,浇在了他的身上。

    罗云熙冻得发抖,猛然从昏阙中惊醒。身上的外袍已然被除去,只剩单单一层白色的内衬,由于冷水的浇灌,紧紧贴在肌肤上,仿佛变得透明,一眼可见薄衫下肤脂的淡粉色。

    他动了动,心脏猛地一抽,胸腹处疼痛再次袭来。

    颈上的枷环仍在,脚腕都被银色发乌的锁拷锁着。他想要用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双腕也有两个银环,银环各连着银链,抬头望去,另一端连着牢顶的小环。

    见人醒了,几个狱卒便摇动把手,银链缓缓上升,罗云熙只觉身子被猛地拽起,酥软的双腿被迫跪在地上。

    他身两侧各站两个人,待双手套都上拶子,罗云熙方才反应过来,欲要挣扎。只是全身都被牵制,那些挣扎毫无作用。

    狱卒开始拉动拶子,指上的疼痛蓦地传来,直逼心脏。

    罗云熙咬着下唇,他已经不知道疼痛是从哪里传来的了,却仍能清醒感受到似有万只蝼蚁正在啃噬自己的血髓。

    疼,疼的他想死。

    恍惚间他听见狱卒的嘲笑声,心中更是百般耻辱。他清楚地知道那些人在等他叫出声,等他求饶,而后便是更多的嘲讽,又或许是更重的刑。

    毫无血色的薄唇已被咬破,罗云熙牙关渐渐松了,他怕下一刻自己会失去控制呻吟出声。还不及牙根酸软,又直接咬上自己的舌头。

    他实在是对自己狠的下心。

    腥咸的血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还未等他疼死过去,突然有一双手钳制住他的下巴,而后两根手指撬开了他的嘴,将一枚玉珠填进去,压住那粉舌。

    罗云熙费力的抬起眼皮,发现是那个小将。

    玉珠上涂了细盐,被口水与血水融开来,满嘴咸味是其次,蛰的伤口生疼是真。

    小将骂骂咧咧:“就知道你会咬舌自尽,既然如此,那便老老实实含着它吧。”

    “叶将领不要你死,你却偏要自寻短见。”小将愤愤松手,“难受也是你自找。”

    “呜——”

    喉间堵着个东西不好受,干呕之意越来越重,偏有缝上全身各处袭来的痛,罗云熙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双眸已经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弯曲的弧度更是风情万种,像极了蛰伏他人身下,婀娜承欢时情潮高涨的yin荡模样。

    若非身上刑具,谁能想这双眸子是被酷刑暴虐出来的?

    施虐者暗暗咒骂一声。

    看人几近昏迷,那小将才挥手制止。

    银链下滑,罗云熙重新跌回地上。

    他躺在冰凉的石板上,那几人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十根指头被夹的合不拢,止不住的发颤,不知哪里被刺破了,渗出点点血渍。

    冷的刺骨。

    罗云熙自小怕冷,他想死,可幼时的心结在,他便不想是被冻死的。

    墙角处有堆稻草,他想爬过去。

    于是那十指抓地,在石板上留下血痕,他甚至不清楚哪里来的力气,在撑着他往前爬去。

    交叠碰撞的链子作响,他只觉双耳充血,刺耳得很。

    末了他到了那稻草堆里,虽露气重稻草湿,却总比那冰冷的石板好受的多。

    蜷起身子沉沉睡去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

    他又睁眼。

    空荡荡无一人。

    ······

    也不知是第几个日夜,罗云熙昏沉的蜷缩在角落。潮气自铺着的杂草与他身上的薄衫接轨,没入肌肤,顺着骨髓蔓延到心口。

    既辨不了昼夜,他索性睡死过去。偶尔突然清醒,就扶着墙坐起来。颈间枷环沉重压得他抬不起头,那便顺势沉下来。长发落肩,贴着耳朵垂到胸前,有几丝凌乱的碎发遮住眉骨,遮掩了自眉尾处入鬓的淡红细疤。

    叶照商来的时候从门缝窥见他没动静,心里只道他是睡着了,吩咐人退下。怕吵醒那人,他轻手轻脚开了门,尽力避免鞋底与青石板磨蹭出声响。

    走近后蹲下身,用手掀开袖子去查看有无伤痕时,罗云熙手往后微微一缩,叶照商抬头,对上那人乌黑的眼瞳,这才发觉罗云熙现在还处于清醒状态。

    罗云熙这一缩勾起了叶照商的兴致,他饶有趣味的拉过那双手,将银环往上撸。那处上锁压迫的腕子已经冻得青紫,不知是缺血还是长时间没有活动,又泛出深红的血色来。

    待他换手捏住罗云熙的手腕,那便只剩下十根纤细白长的玉指悬着。连着顶上昏黄的油灯光,指节处还能看见浅淡的青筋,薄薄一层肤脂下便是嶙嶙白骨。

    那一双手实在是漂亮,本应是提笔落墨赋诗作画,却没来由要遭这般横祸,被拶刑生生夹的颤伶发抖。

    许是挨过刑,罗云熙此刻表现出少有的乖巧,任凭叶照商把玩着自己的手。他双手处的血脉像是被夹断了,痛感传不来,暖意也过不去。说是凉如玉,可就是玉也比不上这冷,更比不上这双手残破极致时惊心的美。

    叶照商爱怜的揽过罗云熙的头,手顺着后颈摸上两片瘦削的肩,指尖落到脊缝,用指腹划过,末路到臀缝,被那衣衫勒住了臂膀。叶照商猛地把手一抽,冷流便全从后颈灌入。

    他沉眸,视线却停在了那双露在裙摆外的腿上。

    旖旎风情从脚踝处攀升,在青色的脉络里流淌,像菟丝花一样,纠缠了那两条微微蜷起的腿。叶照商自是管不住手,沿着腿根摸进去,指尖处不再只有冰凉,取而代之的是私处的湿热。

    “云熙,有没有人告诉你,这里已经是北齐的郡了?”叶照商停了手,眸里露出几分讥笑。

    罗云熙痛苦的合眸,摇摇头。

    叶照商这才发现他的异样,微笑着替他将玉珠从嘴中取出。

    罗云熙后脑抵着生了苔草的墙壁,突然空下来的喉间像是卡了一枚钝刀片,拦下他的字句,良久,才从那碎隙中冷冷剥离两个字:

    “你滚。”

    听闻此言叶照商也并未生气,他摇摇头,收回了手。而后取下别在腰间的银甲黑皮露指手套,也不顾指部的黏腻,耐心展平戴好。

    那一颗沾满罗云熙津液的玉珠便被他用拇指与食指捏着。

    叶照商碎碎道:“也是,是我多嘴了,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内,又怎会知道外面现如今是何种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