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咒灵喜爱的人类
花御发现，它们最近刚加入进来的同伴不太对劲。 既不热衷于和它们一起玩乐，捉弄人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和它们说话时总显得心不在焉。 作为由人类对人类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诅咒，真人生来就对人类有着强烈的恶意。从它们发现对方出生时弄出的动静来看，真人十分喜欢玩弄人类灵魂，天真又残忍。 这样的性格对咒灵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说，一生来就是特级，强大而具有发展潜力，很符合咒灵对同伴的定义。 它们对真人很满意。 本来是这样。 但最近，真人却越来越奇怪—— 玩弄杀害人类的次数rou眼可见的减少，反而像是有了新的兴趣，分裂出不同的分身、并将自己变形成不同动物，并试图改造自己的外形。 咒灵一向不怎么注重外在，而真人却突然变得精致起来，连漏瑚某次不小心溅上一些血到身上都很不满，有些爱干净得过分。 简直不像个咒灵，也不像真人最初的作风。 粗神经的漏瑚和眼里只有玩乐的陀没有在乎，最细心的花御却发现不同寻常。 【————】由人类对森林的恐惧诞生的诅咒发出听不懂的语言，传到耳里却意外的能够理解。 它问，真人，你最近很不正常。 都快到了花御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调包的程度了。 “有吗？”真人歪了歪头，回想着，“我最近有做什么吗？” 【就是这样才不对劲啊，真人。你最近，太安分了……这可不像你。】 花御巨大的木须缓缓伸出来，小心绕着真人周围一圈，晃了晃，【而且，你身上……有人类的气味。】 有人类的气味很正常，毕竟虽然这些咒灵们住在远离人类区域，但也经常弄死不少不长眼的人类。 花御感到奇怪的，是真人身上那股特别的气息。 不是人类的臭味，反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吸引着它，不知道是真人从哪里沾上的。 花御很在意。 “诶？”听到花御的话，真人低下头嗅了嗅自己，遗憾的是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因为离得太久习惯了吗……”他喃喃自语，神情也莫名兴奋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看他了。等太久，人类会饿坏的……” 他神经质地笑着，连花御也不理会了。这副模样看得花御一阵沉默。 又是这样，它想，真人每天到了傍晚这个时间点，情绪就莫名高涨起来，连原本在做什么都不管了，抛下它们离开。 任性得很，但很符合真人的作风。 这一次，花御选择跟上去。来到一处陌生的废旧居民楼。 真人宛如蜘蛛一样分出多条触肢，沿着楼栋墙壁攀爬，直到最顶层，从窗户钻进去。 而就在落地的一瞬间，真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回过头看着外面，眼中带着警告。 花御一惊，原本要上去的动作顿住，半晌，留在原地。 ……这样一副宛若守着珍宝的恶龙模样，居然也会出现在真人身上。 也对，毕竟咒灵确实有领地意识，越强的咒灵越是如此。 但就算是这样，它们之间是同伴关系，是最亲密的家人，为什么真人要这么防备它？ 花御不理解。 而这个疑惑，在对方将它带上去之后，亲眼见到对方从冷淡换上另一副表情后得到了答案。 【原来，你养了人类。】 花御语气中本应该是对人类的排斥，但它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青年，却丝毫生不起厌恶。 【难怪神神秘秘的……真人，你居然养了人类？】比起前一句恍然大悟的语气，花御这句话很是惊讶，它显然知道真人的诞生时的动静，以及真人曾经对人类的对待方式，【人类不过是玩具和蝼蚁，真人，我记得你对人类恶意最强烈……为什么，你要养着他？】 【难道，这个人类是你的新宠物吗？】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花御并不怀疑真人是背叛它们。 人类和咒灵是两个天然对立的阵营。 这个人身上，确实有特殊的气息……他的身上，隐约有股庞大的诅咒气息，不过这不重要。更吸引人的，是那股令咒灵喜爱的香气，想靠近、想接触…… “别靠太近，你会吓到他的。” 好不容易才能得到靠近许可的真人伸出手，指尖碰着青年纤细的手腕，试着往上摸却被甩开，只能可怜兮兮地，用手指轻轻搭着他的指尖。 可就算是这样，真人也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模样。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小朋友，笑得比得了糖果还要甜蜜。 而转头对着花御，却瞬间变了脸色。他没有回答花御的询问，看得出来，他是不太想让花御出现在这里的。 也不想让花御靠太近。 但这个时候，他的意愿并不重要。哪怕是不喜欢，青年也不会在意他的情绪。 “你滚一边去。”五条昭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真人没有抵抗，顺着力道挪了挪位置。 这下没有真人挡住视线，五条昭终于看清了来人，也不对，是咒灵的模样。 有种扭曲的艺术美。 这个陌生咒灵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作为被咒灵养着的当事人，五条昭没什么想说的。 从他被真人带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那天五条昭原定计划是前往东京，半路上被这个自称真人的家伙给劫持……也不对，他其实也没怎么反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不是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真人，你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蓝发男性看起来很天真，对他尤为感兴趣，五条昭却微妙的感觉到了不怎么掩饰的恶意。 他还以为对方是打算对自己下手，毕竟看起来真人就不像好人，像变态杀人犯。 结果真人没有动手，反而自爆身份——这家伙连人都不是。 那些丑陋的玩意是咒灵，也就算了，真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居然也是咒灵？ 想要看真人想做什么的五条昭跟着对方走了，然而一连几天，除了对方看见他莫名兴奋，用令人不适的眼神打量他以外，五条昭待在这栋烂尾楼，安然无恙。 如果不看真人非人类身份，五条昭是找到一张免费饭票，还是被咒灵养着的。 也算变相解决了温饱问题。 随着时间流逝，真人越来越粘人，每天都想跟他贴贴。被他受不了拒绝好几次，甚至都动手了，对方生气但不会伤害他，本来两人之中真人是占据上风的，但之后越发气弱，多次主动退让。 五条昭感到奇怪：他也没怎么欺负对方啊。 说来也奇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态度就不太对劲—— 对他太关注了，莫名的兴奋，五条昭明显的能感觉到真人的情绪，变化极快且不稳定，但对着他的时候几乎全是喜爱、愉悦，让五条昭有种错觉。 好像自己才是养着真人的一方，而且还是在养一条小狗。 鉴于真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经常变成各种小动物出现，五条昭怀疑自己是受到影响才会将人宠物化。 绝对是真人不正常。 现在又来一个，看起来还是认识的。五条昭就想看看咒灵到底是不是都是这么……过分热情到有些变态的。 花御表现得倒是正常，对他不冷不热。然而大概是五条昭打量的时间太长，真人不高兴了，又挡住他的视线，不给他看。 “别看花御了。”真人说，因为好几次五条昭都在他要贴贴的时候表现反感，真人这次试探性地将脑袋凑过去，没有被推开，便枕着五条昭的大腿，“我比花御好看，看我。” 五条昭视线往下，落到真人脸上。如真人所说，他的外表看起来和人类别无二致，也是符合人类审美的好看。 “为什么你们都是咒灵，差别这么大？”五条昭好奇地问。 花御发现这个人类并不害怕，而且，真人宛如被驯服的宠物一样的表现令它心惊。 【真人？】花御不敢相信，身为人类恶的真人居然会对人类露出这副模样，【你未免有些太过喜欢这个人类了，这很糟糕。】 花御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是由这个人类占据主导地位的。明明真人才是更强大的一方。 这个人类，除了好看，气息令咒灵喜欢以外，花御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不需要你管那么多，花御，这是我的事情。”然而真人并不觉得哪里不对，“要不是昭说无聊，我都不太想让你见他……”他嘟囔着，把自己的脸埋进大腿rou里，“这就是嫉妒吗，真是新奇的感觉……” 【真人！】 花御有些生气，为真人的不听劝告。花御从人类社会中学到，真人这种表现叫占有欲，而且那副语气……令它很不安。 它能感觉到，真人已经有了要发怒的迹象。怒火是对着它的。 仔细一想，真人近来的种种异常都是因为这个人类。 这个人类对真人的影响太大了。 在它们找到真人的时候，它的同伴明显还不是这样。 但花御伸展出去的枝条却没能碰到对方，被真人全部挡住了。而且，花御潜意识里居然也犹豫着，不想伤害这个人。 【人类，你对我做了什么？】花御惊疑不定，甚至在对方看过来时后退一步。 高大的身躯对比人类脆弱的血rou之躯，却率先有了退缩的念头。 “？” 五条昭一脸茫然。 他现在对咒灵这个概念的认知还不够熟悉，并不了解咒灵之间的等级划分。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同样是咒灵，长得千奇百怪就算了，居然还有真人这么像人的，还会说话。虽然花御也会说话，但非人感太明显。 也不知道为什么花御一副要攻击他的模样。哪怕真人没有替他挡下花御的攻击，五条昭也没多少恐惧。 他越过真人，走到花御身边去摸那些散开来的枝蔓，深褐色的树皮摸起来手感粗糙，末端却宛如章鱼腕足般不断地扭动。 花御在他靠近时猛地后退，然而枝条却主动蹭上他的手，在五条昭视线里羞涩地开了一朵朵粉嫩的小花。 花御：！ 真人：…… 真人扯掉那些还想缠上来的枝条，丢回花御身上，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你怎么替我挡住了？”对花御身上的一部分好奇过后，五条昭想起刚才真人的举动，问他，“该不会是怕我这个［宠物］死掉吧？” 这两个咒灵是不是要因为他反目成仇了？ “不是宠物。”真人很认真地反驳，虽然一开始是有着把人当宠物养的打算，“你是我养着的人类，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你。” “你的意思是，你会伤害我？”五条昭捏着 “怎么可能！”真人马上否认，说完后他微微皱眉，对自己这番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解，但他还是点头，“我不会伤害你。” 他探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奇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来由的兴奋，他也怀疑过是不是五条昭的术式，但检查过后并没有被术式影响的痕迹。 身为人类恶也会产生喜欢的感情——不是对玩坏人类、扭曲人类灵魂的恶意，而是于咒灵而言太过陌生的喜爱。 连自己也搞不懂的真人抛开那些对新生儿太过复杂的情感，一味地粘着人。 花御沉默地旁观着两人的互动，就在这时，窗户边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吸引了屋内三道视线。 长相丑陋的低级咒灵缓慢地爬过来，明明没有眼珠子，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炽热扭曲的注视。 “咕……” 贫瘠的思考能力不足以让咒灵想太多，尽管有两个强大到令咒灵恐惧的同类，但内心的渴望胜过恐惧，它无视了感知到的威胁，朝着目标爬去。 蠕虫一样的身躯在墙壁和地面留下深色粘稠的痕迹。 还没靠近，咒灵张开的口器就被一条藤蔓贯穿，与此同时，一只苍白的手覆盖下来，身躯逐渐膨胀、扭曲。 其他阴暗角落里负面情绪滋生，更多的低级咒灵诞生，慢慢成型，然后试图靠近。 “真是恶心，没有脑子的东西就是麻烦。”真人一脸厌烦，皱着眉头将这只被改造过的咒灵丢开，cao控它去拦截其他咒灵。 “啊……确实恶心。”五条昭难得点头赞同，咒灵和咒灵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他突然觉得，花御不丑了。 虽然还是不符合他的审美。 花御收回藤蔓，不太理解这一幕：【真人？】 真人解释道：“虽然这些东西很弱，但正因为它们没有神志，听不懂命令，我也没办法彻底阻拦……用力量也只能震慑一段时间。” 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咒灵虽然恐惧，也会受到比它们等级高的咒灵驱使，但或许是五条昭的诱惑太大，又不怕死，特级咒灵的命令都不太管用，总会突破真人留下的咒力威慑闯进来。 【这么看来，这里并不安全。】花御不知道经过怎样的心理变化，思考了一番后，说，【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类……和我们一起。】 真人看着花御，眼睛微微眯起。 【将人类带在身边，比这里更安全。】花御解释。 真人也明白它的意思，但促使他一直将人藏在这里的理由，是担心自己的同伴不会接受。 “漏瑚对人类抱有极端的看法，我可不敢冒险，如果你们联合起来，我还要担心你们会对他下手。” 真人这番话出乎意料，完全不像是咒灵会说出的话——保护一个人类，警惕自己的同类。 花御再次确定，真人的改变确实很大。它看向一直不出声的人类。 当事人就这么坐在床上，懒散的把玩着真人的长发，薅掉了不少发丝。对上花御的目光，他挑眉。 【没想到真人这么喜欢你……人类，你是要待在这里，还是和我们走？】 “那还用选？”五条昭无视真人不乐意的眼神，“待在这里太无聊了，什么都没有。对了，你刚才说要带我回你们咒灵的地盘？” 花御不说话，默认了。说实话，这是从未有过的，将一个人类带到它们的领域。 花御考虑过，同伴中，也就需要担心漏瑚会反对。 真人是有些不情愿的，一想到藏起来的人要分享给同伴，就有些不爽。但他也知道，花御的提议是最合适的。 略过不知为何改变态度的花御，真人提前和五条昭介绍了自己的同伴，以及有关咒灵方面的知识，包括它们诞生的由来、性格等。 “？！” 果不其然，真人将人带回来的行为令漏瑚不敢置信，头顶的火山头都喷出一股股熔浆，“真人，你疯了吗？！” “还有花御，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人类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可是人类！” 花御和真人无视漏瑚的无能狂怒，反正该解释的都解释了。 陀艮倒是接受良好，性格天真又孩子气的它将五条昭当成了新玩伴，吐着泡泡邀请他一起玩。 “哇哦，小章鱼……还有会说话的富士山？”五条昭新奇地左看右看，感觉咒灵真的很神奇，千奇百怪各种形状都有。 真人将脑袋凑过来：”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变啊，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呢。” 漏瑚手哆嗦地指着真人，扭头问花御，“真人这家伙，脑子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是被这个人类迷惑了吧？说起来……这人类确实有点怪啊……” 花御：【我也觉得。】它赞同地点头，但下一刻又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类。】 【或者说，他也许是我唯一不讨厌的人类了。他很特别。】 漏瑚：“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花御，你说的有道理……” 漏瑚多看了五条昭两眼，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明明一直看不起人类的它居然觉得这个人类很顺眼，甚至想要亲近……真奇怪。 “这是你的术式吗？”漏瑚问，实际上已经没多少警惕了。 “术式？那是什么？”五条昭有点茫然，但又觉得耳熟，“目前我失忆了，你说的术式我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是吧？” 明明就是这么不确定甚至一听有点敷衍的回答，漏瑚居然点头信了。 它们都发现真人对这名人类的喜爱，从自我介绍中就感觉到，真人不仅对他没有任何恶意，还粘人又听话。 这对于狂妄又任性自我的真人来说，简直要扭曲身为诅咒的本质。但它们又很确定，真人没有被术式或道具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人类，凭着自己的魅力获得了咒灵的喜爱。 “真的会有不被咒灵厌恶的人类吗？”漏瑚自言自语道，“咒灵本质上诞生于负面情绪……应该不可能会喜欢上人类才对。” 算了，不想那么多，漏瑚捂着头疼的脑袋，决定先把问题放到一边。 反正，它们注意着点就是了。这个人类这么弱，想来也对它们构不成威胁。